顾渊心里苦,见程大夫真怒了也不敢再逃避了,“我对慕哥儿确实有好感,但他却是反感我的。”
且不说慕临安怎么想的,顾渊心里也有几分顾忌。一来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和一个男人过日子,二来没个立足地也给不了别人什么。所以,才左右摇摆不定。
“他若是真的反感你,起初便会让你和着泥巴当养料去了,哪儿还会让你到我这儿来又三番两次下来给自个添堵?”程大夫虽说看顾渊略微不顺眼,但不否认人是个好的,“你若真的喜欢,趁这个机会不妨一试。我虽有私心帮慕哥儿解了这难关,却也不愿看他跟了个穷酸小子。”
程大夫指意很明显了,便是没了法才出了下下策,顺水推舟把他和慕临安凑一对。
那么,这也是慕临安的意思?
顾渊心里微动,满脑子都是那一抹青色和清清淡淡的一瞥。
这方刚稳下,翌日,村里却又开始传起了流言。
主角是河上的柳哥儿和程大夫家的顾渊。说是顾渊与那河上的柳哥儿有些牵扯。
话是从刘阿姆嘴了出来的,也没个真假。村里头都知道刘阿姆多嘴,爱虚张声势,净往大的说。可这会不同了,据说是得了陈家阿姆的佐证,连柳哥儿都承认了顾渊给他献殷勤。
“什么送枣啊!一块儿躲雨啊!你说一个汉子和一个哥儿湿漉漉的,一块儿躲雨能不发生点什么?”刘阿姆对着一群人道,“这话我可亲口听柳哥儿讲的,还送枣呢!谁知道是不是把心也一块儿送了?”
有人反驳,“前头顾渊不还送了大伙药膏么?难不成对大伙都有意思?”
刘阿姆眼一瞪,圆脸凑到那人跟前道,“这可不一样,怎地偏偏送柳哥儿枣不送别人?前头顾渊还说与慕哥儿心意相投,结果又与柳哥儿玩闹。他还说我家方哥儿好哩!他才来几天哟?你再瞧瞧他那长相,一准是个花心的,没个正形!不靠谱!各位的,可看好自家的哥儿们。小心被顾渊迷了去了,我看慕哥儿也是不小心的。”
他说得煞有其事,听得人都犯怵了。
“你们这些个的都提防些,像我家方哥儿就老实多了,也不被顾渊给迷惑!”刘阿姆说着又不忘牵出自家哥儿来卖弄。
大伙一听,这刘阿姆又要卖弄他家方哥儿了,准没完没了,便匆匆散了。留下刘阿姆气得歪嘴,骂咧,“这一个个没良心的,我好心与你们说。你们倒好,听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听个说书的还给赏钱哩!”
他气得回了屋,瞧了眼对街没动静的程大夫一家,砰地关了门。
一进门便换了脸,满心欢喜。面上容光焕发,眯起了小眼去摸地上一篮东西。
四个鸡蛋十个笋,他又不高兴了。
“这也是个小气的,都不肯多给一个鸡蛋。半个也成啊!”刘阿姆一脸惋惜。
瞥见方哥儿从屋里走出来,招呼道,“把这些东西搁我床底下去,小心点儿。”
方哥儿看着自家阿姆欲言又止,昨晚他瞧见村长家的阿姆敲开了自家的门不知与阿姆说些什么。说完便递给了阿姆一篮子东西,然后走了。
阿姆今儿出去一趟便开始传出柳哥儿与顾渊的流言蜚语……
“阿姆……村长他们为何送东西过来?”方哥儿还是问出了声。
刘阿姆看了眼方哥儿,严肃了神情道,“这话你可别乱与人讲,连你爹也不行!你个小孩子家家莫要管这些事,总之离那顾渊远点便是。”
他告诫完看着篮子便又喜笑颜开,忽而想起什么转头又对方哥儿道,“……现在不急着远离顾渊,他那药膏倒挺好用!我手都好多了都不皲裂了!也不知放了些什么,神奇得很。你下次遇见他,记得再朝他问几盒来。”
方哥儿沮丧着脸,心里头藏着事,这整日都郁郁寡欢。
流言传得开,传到顾渊耳里。
又把柳源给牵扯进来了,颇为懊恼。他仔细琢磨,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偏偏是这个时候传出流言,还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净爱勾搭小哥儿,连慕哥儿也是如此被他迷惑的。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忽而一人说起,许些个人开始应和。越传越离谱,越传越迷惑视线。
定是有人在搞鬼。
程大夫想也不想便与顾渊说是村长那个老狐狸的主意,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收买人心?
净是些糊涂事!
顾渊无奈,与程大夫一商量。决定上坡,先去与慕哥儿说一说,有机会再与柳源道个歉。
去时已是申时,愈近清明,这些天愈爱下些小雨。这会顾渊才走到半道,便又下起蒙蒙细雨来。他冒着雨上了坡,天色灰蒙蒙,实着不是个好天气,沉闷得很。
老远地,见慕临安的竹屋关紧了门。门前坐了一个人,埋头淋着雨。顾渊心底一惊,以为是慕临安,三两步便上了前。
“怎么在外头?”他问了句。
那人僵硬了一瞬,迅速站起身,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朝河边走。
顾渊没来得及看清人,唉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顾渊好温言温语问了声,那人恍若无闻,走到河前。又忽然猛地一顿。
转头,盯向顾渊。
红彤彤的双眼,明显刚哭过。身上还有些湿,一副小可怜模样,正恶狠狠瞪着自个。
顾渊愣了,“……柳泉?”
柳泉红眼盯着顾渊,退后了一步,忽然又猛地推开顾渊一把。
那劲儿又凶又狠,顾渊没有防备,只听噗通一声响,人便被推进河里。
水不高,顾渊站稳了脚又摸了把脸,有些怒了。盯着柳泉,“你怎么回事?”
细雨打在少年的脸上,和着眼泪,七零八碎地落了一地。
“呵,我怎么?”柳泉忍着眼泪,咬着牙,“我真是看错了人!”
“你就是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跟我抢慕哥儿!伪君子!亏我还拿你当朋友,你却一声不吭地把慕哥儿抢走了!”柳泉一下子爆发边哭边骂道,他上气不接下气,“顾渊!我恨死你了!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慕哥儿……你明明……你打哪来滚回哪儿去!”
他话凶语气可怜,一个劲哽咽。瞧着令人有些心疼,到底才十几的娃,凶不起来骂来骂去无非是我恨你,你滚。
“我不准你喜欢慕哥儿!他们不都是说你喜欢我哥哥吗?你去喜欢我哥哥好了!你不要和我抢慕哥儿!”柳泉哭急了,胡言乱语,“你去喜欢我哥哥好不好?”
顾渊气也散了,听得头疼,心底又莫名觉得对不住这孩子。只得哄,把人给哄稳了。
“柳泉你冷静点。”顾渊从河里爬上来,“现在不是你、我与慕哥儿怎地,是阮家。别说你我,现在慕哥儿才是最头疼的那个。”
他看着柳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开始耍赖,就差没打几个滚又有点好笑,“你哭我干什么?且不说我怎地,慕哥儿也没说欢喜谁啊。”
“骗子!”哪知他这话一出,柳泉反应更激烈了,“顾渊你个大骗子!……我刚问慕哥儿了……”
他嘴一瘪,泪眼婆娑,极其委屈,“……他说他不喜欢我,他愿意选你。你个骗子……”
说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
顾渊愣了半响,看着柳泉又慌了,“你别老哭啊。”
柳泉气得跺脚,边嚷着“慕哥儿不肯见我了”“顾渊骗子”,边踏着泥巴和水,直嚎啕大哭往家里走。
人走了,顾渊不想碍他眼又不放心。看了眼慕临安家紧闭的门,隔着两米多跟在了柳泉后边。
莫约半响,木门悄悄打开。
慕临安透着雨幕瞧着远坡那两个黑点,瞧了半会,眼底腾升起和雨幕一般的朦胧水汽,满眼迷茫。
他蹲在了柳泉坐过的位置,垂着眼帘不知想些什么。
远远地,又见雨幕中走来一人。
第26章 第 26 章
柳泉一声不吭地进了门。
闹也闹完了,跟在他身后准备回去的顾渊却与柳家阿姆和柳源打了个照面。
“这是怎么了?”柳阿姆疑惑地看着低头丧气的儿子出了声,又瞧见后头湿透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面容有些发愁。
默了半响,问道,“你便是顾渊?”
一旁的柳源见此景,接过话,“是顾渊。你是送我家弟弟回来么?可麻烦你了。不过,这送趟人怎地还湿透了?”
柳阿姆这才反应过来,见顾渊身上没泥泞却浑身湿透透的,“这是往水里走了一遭?快进来换身衣服罢,染上风寒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