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姓。
通晓诸多秘辛。
对二人似乎十分了解,甚至于连景清澜与两人的私交。
而那人关于此事知道多少。
江湖上总是存在一些小圈子人共同的秘密,他知道的不多,却也能理解这层关系。只是两人没有家族背景,又失去了景清澜的消息,更是无从查探。
门外突然传出敲门声,他以为是店小二,便快速擦拭干净,找了一件干净袍子换上。
刚沐浴过的少年侠士干净清爽,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门前,热气浸泡下微微沙哑的声线问道;
“谁?”
“江半日。”
温和又平静,他声音一如既往是极美的,却不是几天前那样带着妖艳意味刻意的柔软。
尹寒江愣了一下,终究是开了门。他并不是个木讷愚笨之人,那日虽然惊慌,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明白,那晚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即使被迷晕,江半日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反而是他因为当时难以言喻的羞窘与意外情绪,使得他所为有些失礼。
江半日似乎也没有料到他这么容易就开了门,那惊讶的表情在他侧身请江半日进屋时,还定格在脸上。
他露出一个弧度极小的微笑,隐在尹寒江不算十分宽阔的脊背后面,带着一丝调皮的暖意。
端正地坐下,尹寒江姿势严谨。江半日也不输他几分。
他没有穿那那些做工精细,丝绣华美的衣袍,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衫,里面则是规矩的一层层白色的里衣。系上一根同色的腰带,一双样式简单的青色布鞋。长发用皂巾整齐地束好,其余的则柔顺的散在肩背,直到腰间。
褪去了那份华贵的外衣,他却蓦地平和温润了,像是书香人家满腹诗书的公子,但却也是那种会引得公主大家,名门闺秀心心念念,魂牵梦萦。
尹寒江对他这身打扮明显闪过一丝茫然。江半日笑了;
“半日知道尹公子要找谁,特来助你。”
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然而,也只是一瞬。他早已清楚江半日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从苦稚楼那些一次疑点重重的相遇就开始了。
“如何助我?”
“颜尽。”
二更
尹寒江呆坐在房间里。
他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半日口中那个如此神秘又无所不知的颜尽会来找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需要安静的呆在房间里,等颜尽来找他。
一直都是别人在找他。
小时候一个人在深山里迷路,是兄长来找他。
看不见未来的方向对未来与江湖一无所知的时候,是景清澜来找他
被追杀身中剧毒时,是那两个神秘的人来找他
对景清澜的失踪感到不安与无措时,是江半日来找他。
好像着世界在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恰当的时候
总会有恰当的人出现。
窗边打下一道阴影
那人带着一个怪里怪气的皂巾。歪歪扭扭的把头发束起,藏在里面,脑后却扎了一个细长的小辫
子。身形修长,像是练武之人。但平凡的脸却透露出一股小商人的市侩与富家荒淫子弟的虚浮来。只有一双眼睛极美,偶尔闪过一丝深沉的探寻,像是在审视,或者待价而沽。
“尹公子。”
那人直接说,声音却诡异的很沉稳,平静,仿若掌握一切,睥睨一切,又像是在注视丝丝缕缕的织线缠绕排列成为既定的形状。
他感受到这人身上深深的违和,这人或许不屑于掩饰。
“您要找的凭阑山庄景庄主,在西域。”
“西域?”
“但若是尹公子要救他,最好快一点。”
尹寒江愕然,那人却飞身离开。他迅速飞出窗外,追赶过去,却在出城时,那人身形一晃,却突然隐匿进了深沉的夜里。
他无法,静下心来,细细感受周围的一切。
风声,草声,晚风微凉,只有远处山上的猎户人家还亮着几点灯火。
他手中的剑准确地指向一个方向。
“尹公子莫要穷追,离开吧。”那声音四散在漆黑的夜色里,带着一点笑意,有像是天生不为任何人所动的矜持与自负。
那人提气,转瞬间便远遁了。
西域
土屋密集又杂乱的堆积在一起,迎着偶尔会卷起的一道沙尘,拍打着沿街上店家与住户门外的粗
布。有一些杂乱的东西堆在街口,一个沾满泥土的破碗边有一只鸟,动也不动,只偶尔眼睛转动,才像个活物。
这是他们从进了西域的第七天了。
幸亏尹寒江向来不多说话,又鲜少抱怨,而江半日又不见得对景清澜有多上心,这才使他们并没有吧这趟看似毫无头绪的寻找演变成一趟痛苦又令人焦躁的行程。
或许是尹寒江的直觉,又或许是江半日过于从容与笃定的态度极具说服力,他从未怀疑过他们是否能找到景清澜。而也正是这几日,他对江半日的了解逐渐深入。不仅是因为他身上自第一次见面时就缭绕的神秘,而是他这个人的一切。
他跃起,挥剑,反手却用剑鞘一击砸中那个穿着短黑皮甲的男人,那人一愣,身子一软,失去意识,而远处的江半日抬手轻轻蹭掉嘴边的血,微笑着忘了这边一眼,他对尹寒江的性格自然有了解,也知道他面冷,却绝不是能随手杀人的人,留那人一条命也是正常。
他回过头去,脚下那人的哀-嚎声已经变得无力,他抽出长剑,那长剑并不是很好的材料,抽离那人小腿时沾满了薄薄一层血迹,伴随着那人突然拔高的嘶喊。收起剑,江半日随意地抖了抖剑尖。瞬间,迅速弯腰,抬手,咔吧一声,那人的下巴被轻易的卸下。
他将剑尖伸入那人口中,血迹被沾染在那人嘴里,脸上,显出一分恐怖的色彩来。他轻缓地转动那柄普通打铁匠哪里买来的长剑,月光浅浅,却仿佛在欣赏一柄绝世好剑泛起的冷辉。
“现在,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吗?”
那外邦人带着一点绿色的瞳孔只是愤怒,身体颤抖,因为难忍却不知名的疼痛。
“看来你在猜,但是我觉得你猜到了也不会告诉我的。”江半日这么说着,手指却深入那人口
中,那人因为剑尖的移动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手指伸出,他嫌恶的弹了弹手指,一个小小的毒囊掉落在地上。
“算了,我也不要你告诉我。”
月光下,他穿着一条上宽下窄的长裤,稍有些透薄的布料,松松包裹住修长的双腿,上身那白色开襟的纱衣内里在色彩艳丽的宝蓝色外袍下隐隐若现。就像是那些西域各城邦部落的贵族一样,更不提艳丽眉目。尹寒江只看着,也陡然会有那么一会儿忽略了这周围过于浓重的血腥气。
“我们只是要管你借点东西。”
他又在笑,似乎因为常常笑的原因,眼角弯弯,很舒服的样子。
剑被刺下,江半日抽出剑,又随手扔在了地上。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尹寒江,周围是尸体,或者被尹寒江砸晕的人。江半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由着他的任性,没有再给唯一活着的那一半再补上几剑。
这不是尹寒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半日,在西域的这几天,从最开始的带着那么一点似乎本应如此的惊吓,到如今的平静。西域尹寒江还是那个不喜欢杀-人的尹寒江,却已经看惯了一击即中,直取性命的江半日,拿着剑的他,与其说是剑客,更像是一个,杀手。
“只怪他们太倒霉,正好碰上我们。”他轻轻捻起一封染血的信,顺便从这人与旁边那位看以来
地位稍次一点的人身上勾出两个牌子。
“我知道要去哪里找你的那位景庄主了。”他说的随意,只是尾音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纵使尹寒江隐约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只忽略过去,迟钝地并没有对那个“你的”发表什么看法。
或许因为尹寒江的漠然而感到心情甚好。江半日一边抖开那封信,看完后塞回那尸-体的衣服里,一边解释说:
“再往西走,过了白城,他多半便在那里。这些魔教众人最近活动的频繁,看来景庄主查探的方向是对的。”
尹寒江皱了皱眉,对江半日话里透出的信息有些疑惑。
景大哥要查探什么,江半日又为什么会知道。
但即使好奇,他却没问。这些天,他的疑问够多,自从离开山里,他遇见了许多人,而他们大都喜欢保持神秘。在他小时,兄长曾夸赞过他的敏锐,然而这种时候,他已经学会令自己变得迟钝。无论怎样,对于那些想要隐瞒的,他不愿费心去探究,对那些不想要隐瞒的,他只是淡然接受。
为他的沉默,江半日似乎觉得有些扫兴,只好笑了笑,说:
“拿着这个牌子,我们就能混进白城,白城魔教众多,虽说鲜有人知道魔教教址在哪里,也不一定是白城,但是白城却关紧的很,守卫也更加森严。我们要更加小心。走吧。”
第45章 苦稚楼
“尹公子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吧。”江半日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张胡饼。他递给尹寒江一根乳羊腿,碳烤的羊腿蘸上糖,软化的肉质好像要在嘴里化开。尽管江半日吃相文雅,但是这么几天下来看到肉还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尹寒江对他这样的行为只能是无奈,接过羊腿,小口漫不经心的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