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乔久是这样想的。
可他现在还不会知道，很久以后的乔久也是这
样想的。
周围这两道温暖又明亮的目光，他再也没有看到过。
这是第一次，李沉舟没有和乔久一起过除夕。
乔先生在厨房做饭，乔久跟着打下手， 而柯清羽女士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是女士的特权。
她没有看春晚，而是在看乔久小时候的视频，电视里传来小乔久嫩嫩的声者，叫麻麻叫爸爸叫李沉舟。
乔久真想把李沉舟拉过来让他好好看看，那时候自已还这么小，连爸爸和妈妈都喊的模糊不清的时候就己经能很清晰的叫出他的名字了。
那是何等的感天动地。
柯清羽女士拿着一盒抽纸哭得稀里哗啦。
乔久下意识的觉得不对。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应该走进客厅，去安慰她。
这个念头在心乔久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就被他否定了。
我已经安慰过她了不是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去
为什么还要去做无用功？
那就这样吧。
乔久抬起头，正对上厨房隔间的那扇玻璃。
他在镜子理看到了他自己，还有变得虚幻的周围，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涟漪，挡住了水面下的一切。
除了自己的脸，乔久什么都看不清。
乔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自己脸上露出的微笑。
嘴角轻轻翘起，眼神却带着十分的冷意。
皮笑肉不笑。
乔久觉得背脊泛起一股凉意，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在轻抚他的后背，如寒冰一般。
他眨眨眼，看着镜子里的人还是用那种奇异的笑容看着他，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倒是盯着乔久看了几秒之后，扯开了嘴角，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打到镜子上，反射出他森白的牙齿。
乔久眼眶里慢慢浮现微小的，肉眼很难看见的红点。
只不过他看不到。
他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是他，又不是他。
镜子里那人的头发要长很多，略有些凌乱，眼眶底下是浓重的青色，眉目间都带着疲惫，还能看到脖子下面露出的一截衣领。
要是乔久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件病号服。
看起来很干净，但再干净也挡不住所经历的岁月，它看起来已经很旧了。
乔久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这是谁？
这是他吗？
这真的是他吗？
脑海像是遭到了重击，一片嗡嗡声。
乔久弯下腰，伸手想要去捂心脏，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身体。
腥甜味从喉头涌出。
乔久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刚开始明明很近，却越来越远，他回过头，四周都是白茫茫，没有什么差别，也看不清那个叫他的人在哪儿。
乔久心急如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他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快点找到那个叫他的人。
原本和缓的白光变得越来越刺眼，乔久睁大眼，眼泪都快眼落下来。
突然有人握住他的手，力度很轻，但乔久却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刺眼的白光慢慢远去，乔久的眼泪一下落下来，他抬起头，泪眼迷蒙的看着身旁的人。
“李沉舟...”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为什么这么短小...
因为明天就不短了！
第98章 镜子
大年初三，回娘家。
乔久收拾东西跟着李沉舟回了老家。
春归是个山城，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到了冬天就是满山的雪，只能看到灰褐色的树干，乔久坐在副驾驶，能看到马路上厚厚的积雪，还有一条又一条的车轮的痕迹，车轮印向前蔓延，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周边是干净得一个脚印都没有的雪地。
这是春归，这是他们生活了十五年的春归。
乔久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路，鼻子突然有些酸涩。
明明才半年没有回来过，却好像恍如隔世。
乔久心情低沉的厉害，也就没和李沉舟讲话，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窗外的景物一晃而过，乔久只觉得心酸，还带着一种满足。
这种感觉无法宣诸于口，乔久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李沉舟看似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实际上不停的在用余光看乔久，乔久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一直不怎么好，他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答案，难免有些着急。
可他也看得出来，乔久是真的不想告诉他。
让李沉舟意外的是，到了春归之后，乔久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今年和往常不同，只有乔久和李沉舟回来，他们两家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了，但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扯的上关系，乔久他们刚到村口，就看到有小孩儿扯着嗓子朝村里喊：“奶！乔久哥哥回来了！”脸都憋红了。
乔久看着那张小圆脸，差点笑岔气。
还没等李沉舟把车停稳，乔久就直接开了车门向小胖子冲了过去。
小胖子像个小炮仗似的冲到乔久怀里：“乔久哥哥！”
乔久抱着他转了一圈，又摸摸他的狗头：“多重了？”
小胖子不好意思的笑：“52斤了。”
“唉，”乔久叹气：“你还小。”
小胖子抱着乔久的腿，语气沉痛：“我明年就少吃点！”
“没关系，”乔久说：“你会抽条的。”
刚下车的李沉舟：“...”
小胖子转过身看着李沉舟的车，眼睛闪闪发光，乔久会意，抱着小胖子上了车。
他和小胖子坐在后座，捏捏小胖子脸上的肉：“你方程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小胖子回答：“方程哥哥带雨薇姐姐去山坡上玩儿了，我也想去，可他不带我去。”
说着，小胖子臭了脸。
春归是个小村子，方是大姓氏，剩下的还有李和顾，但都不多。
至于乔久，是跟着乔先生姓的。
方程是乔久的小伙伴，今年也是高三，不过和乔久不同，他高中就是在本市念的，乔久在临川，隔了好几个城市。
乔久揪了揪小胖子的帽子：“你还想去山坡上玩儿，也不怕摔。”
小胖子挺直胸膛：“我不怕！”
乔久突然伸出头对着开车的李沉舟说：“我们也去山坡上玩儿吧？”
“好，”李沉舟点头：“明天。”
小胖子趴在乔久腿上：“我也要去！”
“不。”乔久很冷酷。
“我要去！”
“不。”
“呜呜呜，”小胖子假哭：“乔久哥哥你带我去玩儿嘛！”
乔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干的：“小样儿，跟我斗。”
接着就看到小胖子往脸上糊口水。
乔久：“...”
乔久：“你干嘛？”
“方程哥哥说，”小胖子边往眼睛边上擦口水边回答乔久的话：“你小时候就是这样，沉舟哥哥什么都听你的。”
乔久转头看向李沉舟。
他看不到李沉舟的脸，只能看到他隐约翘起的嘴角。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前排的李沉舟发出轻微的笑声，小胖子一脸懵懂的看着乔久。
乔久：“不是，我真没。”
他试着回想小时候的事，他好像没有用过这种招数，往往是他一皱眉，李沉舟就妥协了，不过也有他自己的原因，毕竟他还是有些分寸的，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这么一想，乔久又觉得自己真是优秀。
他看了看面前又开始假哭的小胖子，忧愁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沉舟哥哥会带我去玩儿而我不会带你去玩儿吗？”
小胖子睁着大眼睛看向乔久：“为什么？”
“可能因为，”乔久拖长声音：“我的心比较硬吧。”
偷听的李沉舟：“...”
小胖子：...
乔久：“要不你去问问你沉舟哥哥？”
小胖子不说话了。
村里的小孩子大部分都是人来疯，看到认识的人就会冲上去的那种，整个村子就跟他们自己家似的。
更别提和乔久他们同龄的那群人了，更是深受他们喜欢。
可唯独两个人，他们看到了就变得怂哒哒的。
一个叫顾青宴，一个叫李沉舟。
都是冰块脸。
不过乔久觉得李沉舟和顾青宴比起来还好，李沉舟就像黑夜，冷漠但是带着包容性，顾青宴的冷漠则更加坚硬，像把刀，没有危险，却还是带着一种锋利。
乔久：啧啧啧。
就不能背后说别人。
乔久转个头就看到了顾青宴站在路边，身边还有一男一女，看起来跟乔久差不多大。
乔把头从窗户伸出去，朝那边挥手：“方程！薇薇！”
几个人原本在说什么，听到乔久的声音都转了过来，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雪地里，长得又都好看，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乔久：“哇塞。”
小胖子：“啊？”
乔久：“...”
车还没停，不过速度慢了很多，乔久冲着路边喊：“我待会儿来找你们玩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