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从前常来骚扰大安边境,等到现在在位的皇帝登基,以雷霆手段大败北狄,北狄因此俯首称臣,遣派了使者来朝商合进贡,大安子民也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听说北狄人鼻高眼深,背阔猿臂,连眼珠颜色也和常人不同,但只有沿途百姓才得以一见。
因此,大安子民对这个冒出来的绿眼珠也是抱了十二分的好奇。
被众多视线包围的密不透风,斐诺身上的寒气几乎浓重的肉眼可见。
早晓得就不丢斗篷了,这会儿正好拿来遮脸。
斐诺烦躁不已,顶着冷若冰霜的脸硬生生逼退周身几步内的人群,径直走进了药铺。
“这位……”
抓药的伙计为难的挠了挠脸,也不晓得这北狄人听不听得懂大安话,
“您要抓些什么药?”
斐诺冷冷开口,
“我来卖药。”
“呃,好,那您这边请。”
伙计抬手引了斐诺进内堂去,看着斐诺的背影暗自嘀咕。
没想到这北狄人大安话说的还挺好。
进了内堂,另有伙计迎上来,瞧见斐诺的脸也是愣了愣,斐诺面上一时更是冷的掉渣。
真烦。
都像季灯一样不行么。
想到季灯,斐诺冰刻雪雕的表情微微一动。
个子小小的,连最发育不良的金发女郎也要比他高上一头,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才成了那样的。
蓄着寸长胡子的掌柜见了斐诺,打发了伙计,亲自迎了上来,
“您要看大夫么?”
斐诺从腰间摸出一个手掌长的布包,
“能换多少铜板。”
掌柜的打开一看,面色顿时一肃,
“您请稍候。”
掌柜招了招手,便有伙计上来端茶送点心,小心把布包放在桌上,亲自去了后堂。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出来。
老先生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搭在手上,小心的拿起布包里的植株细细打量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对坐在一边悠哉悠哉喝着茶,整待以暇的斐诺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两。”
斐诺皱了眉,放下了茶杯。
老先生只当斐诺是对这个价钱不满意,于是又比划了个数,
“七十两已经是行内的最高价了,老朽权当交个朋友,八十两。”
斐诺还是皱着眉。
老先生这下也皱了眉。要不是这株重楼实在是长的好,七叶俱全,花色鲜艳如火,一看就不是凡品,更难得是新鲜才采摘下来不久的。否则就这等傲慢之辈,他早教人赶出去了。
斐诺墨绿色的瞳孔直视着老先生,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大安话道,
“不是来换,我要的是铜板,不是银子。”
铜板?银子?
老先生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只当是这个北狄人初至大安,不懂大安的货币,于是笑呵呵的抚着胡子道,
“不是以物易物,不是以物易物。”
恩?
斐诺挑起了眉头。
站在一边儿的掌柜见状,连忙笑呵呵的摸出一块儿银子解释道,
“一贯铜板是一千枚,再添上一百枚,就能换一两银子。”
掌柜的伸出指头比划着。
银子原来也是铜板的一种?
斐诺面上冷淡,思绪却在飞速的运转。
季灯可没跟他说过这茬儿。
斐诺不着痕迹的打量几眼面前二人,余光又扫过内堂诸人,果然见到几人用银色石头样的东西换来了药材。
银子大约是相当于中高阶魔法石的存在罢。
看来铜板是最低级的流通货币了。
心中思忖着,斐诺对二人点头道,
“银子可以,谢谢。”
既然是一场误会,老先生也就没了刚才那点子不豫,爽快的教掌柜取了银子回来,
“老朽就按八十两算给你,用不用给你换几贯铜板,买起东西来也方便。”
斐诺当然没有不允,从掌柜手中接过几个大银锭并几串铜板,
“不胜感激您这样做。”
老先生捧着重楼乐呵呵,正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我们大安有许多味美的吃食,大酒楼有大酒楼的精致,路边小摊有小摊的烟火气息,来了大安,不妨多尝几样。”
一番话下来,斐诺听得半懂不懂,其中许多音节季灯都不曾同他讲过,斐诺当然不可能晓得何意。但面上端的温和有礼,
“感谢您。”
老先生小心用帕子将七叶的重楼包起,听了斐诺的话,看向他的眼神也就更加随和,
“百姓们喜欢看个新鲜,若是你禁不住,出门左转几个铺子远有家成衣店,买件斗篷遮遮脸也就是了。”
『斗篷』斐诺总算听得懂了,却还是露出个疑惑的模样。
老先生瞧着一笑,
“怪我怪我,听不懂不要紧,让掌柜的跟着你去一趟也就是了。”
胖胖的掌柜于是笑呵呵的上前,伸了手引他,
“您同我来。”
斐诺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感激的同老先生道了谢,这才跟着掌柜出门。
老先生目送着斐诺的背影消失,这才乐呵呵的揣着手帕回了后堂。
今个儿运气好,得到这么好的一株重楼,得赶紧炮制了才成。别的师傅他放心不下,还是亲自操刀罢。
等斐诺从成衣铺里出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湖蓝的袍子。与掌柜的道了谢,一转过身,斐诺的唇角就掀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省了一笔袍子钱。
心情如雨过晴天,回首再瞧见拥拥攘攘的人群,也不复烦躁。斐诺难得悠哉悠哉的在大安国的街道上踱步打量起来。
街边卖力吆喝的小摊小贩,为一把青菜争个不休的妇人,车水马龙间衣冠楚楚,翩然而去的贵族们。矗立着的房屋,斜顶方门,阔气的人家还要刷了青砖黛瓦,门口再摆两座石兽。
斐诺站在人潮之中,回首望去,心中难免也有了几分感慨。
这里,确实是大安而非诺亚。
诺亚里来来往往带着斗篷兜帽孤高自傲的法师,脾气暴躁三言两句便动手的赏金佣兵,热情奔放穿着性感的金发女郎,一个都没有。
街边叫卖的也不再是魔兽皮毛,法杖魔石,而是大葱烧饼,馄饨面条。
悬赏发布大厅没了踪影,酒馆倒是还在,却也不是斐诺记忆中的那般。
他真的能,在这片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大陆上,安稳的活到衰老死去之时么。
一瞬间,斐诺站在热闹喧嚷的人群里,感到无比的孤寂和迷茫。
斐诺怔愣了许久,引得来往的路人都疑惑的打量着这个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遮住了脸面的人。
“兄台可否让一步?”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按捺不住,上前劝道。
斐诺瞬间收回神来,抬眼瞧了瞧天色,然后大步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果然还是得先跟着季灯混一阵子才行。
书生被斐诺这一番无视闹了个大红脸,站在人群中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纷纷的一甩袖子挡着脸走了,还要骂一句『有辱斯文』来挽回些颜面。
可斐诺哪里知道他是谁呢,连他跟自己说了什么话都听不懂,遑论其它。就算听得懂,斐诺也不在意,他现在,正加紧循着魔法斗篷的魔力波动朝着季灯的方向赶过去。
有了兜帽,斐诺行动起来也就越发方便。归途中趁着夜色随便去哪座山上挖几株花草,用魔力催熟,再横跨几座城卖去遥远的药铺花铺,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银钱。很快,斐诺的衣袍里就装满了白花花的银锭和哗啦作响的铜板。
途中当然有人瞧着斐诺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料起了歹念,却往往上一眼还盯着梢,下一瞬就连斐诺的袍角都瞧不见。
于是,狐妖出没的消息就渐渐在北方几城蔓延开来,却很快就被见多识广的百姓反驳了去,渐渐也就湮灭在别的消息里,再激不起水花。
21.第二十一章
斐诺当初从山上下来,虽然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却是一直沿着直线前行。白日里就在山林中汲取木系元素休养生息,夜间便全力赶路。一路走了七八座城也没花多少时间,因此循着斗篷魔力波动寻到季灯时,季灯才刚刚出了季家的院门,往县里赶来。
斐诺想了想,并未直接找上门去,而是先寻了一家成衣铺子,从头到脚换了身大安本土的衣物,瞧着浑身都是有铜板银子的模样了,这才满意的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出门直奔刚刚从铺子里出来的季灯而去。
“好久不见。”
……
季灯却没有斐诺想象的那般欢喜,反倒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斐诺面上温和有礼,心底却嗤笑一声。
人在他面前,黑斗篷的魔力波动却还在起身后的铺子里,这说明什么。小没良心的就是小没良心,他给的黑斗篷居然转手就卖,一点都不留恋。还好他动作迅速,不然到时候去哪儿找这个用完就丢的小混蛋。
“哪里你们去?”
斐诺顺势要抱起季小妹,动作却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这才让季小妹安安稳稳的坐在了他的手臂上,问道。
季灯站在刚刚卖掉的斗篷前主人的面前,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好在还有个季小妹欢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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