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历史伟人,无不是寂寞的人儿啊……
所以,这样的生命,结束,未尝不好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安心入狱。
牢里的伙食并不差,每一顿吃得跟入狱前作为苏夫人的待遇差不多。而狱卒也没有传说中的凶恶,都和蔼地关照这关照那,甚至还笑嘻嘻过来跟我聊天。
虽然我一直以脸蛋为傲,但我从来不盲目自信:让一个狱卒可以做到如此,绝对不是一张落难蒙尘的皮囊可以做到的。
果然,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温言。
泪雨滂沱,说是来探监。
看着第一次为我哭成泪人般的温言,我却无比的开心。原来,她竟是如此关心我的么?
其实,若有她的*,即便是明日就押赴刑台砍了,我也会觉得开心的。
“别哭了,乖,没事的。”我伸出手,温和去拭她的泪。
“呜……”她却握着我的手,哭得更厉害了。
手给她握得酸疼,心却甜甜的很暖。
“别哭了,啊,别哭了,乖啦,别哭啦,没事的……”我微笑着一句一句安慰,仿佛小时候有次她的小猫死了,我安慰她。
拍着心*女子的头。她为我哭泣,我温和安慰……此情此景,竟让我觉得监牢如此风光明媚、温暖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哭了,抬起头,用一双核桃似的眼睛看着我,红红的眼睛里依然水汪汪:“倾城你放心,我爹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果然。
看来我没猜错,能让刑部大牢都如此对一个落难女子献殷勤的,除了当朝首辅,还能有谁?
看来,定是温丞相刻意关照了。
可是,他越这样,我只会死得越快啊。我苦笑,却不可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果然不出我所料,温言说,他的父亲自得知我被拘入刑部大牢后,日日进宫进谏圣上,想求他饶我一命,但是,却一次次被皇帝拒绝。而最后,皇帝甚至龙颜大怒。
呵呵,这是自然的。他是怕吧?
一个女子,能将他治下的天地搅得天翻地覆:不止指点出一个蜀中名臣,更在谈笑间破了烦扰边关多年的倭寇,而她的裙下之臣,不止有昔日太子遗孤定安王,更有当朝第一臣么?
这样的女子,偏偏被他的亲生女儿指证为所图不小……既然如此,试问,哪一个君王可以容忍其安然在侧?
“不过倾城你放心,我爹爹说,他不会妥协,一定会拼命力争,定当把你救出去!”温言诚挚地说。
看着她圆圆大大的真挚双眼,我只能苦笑。
大概是见我丝毫没有宽心的意思,她握拳解释:“我说真的!你相信我!我爹都说了,一定可以救你出去的!他从来不说谎,答应过我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今日他还说,明日再去面见皇上,如果皇上再不同意,他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呢!虽然他不肯告诉我那个杀手锏是什么,但看他的样子,是定然成竹在胸的!”
什么杀手锏?我皱眉。
正待问,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身穿刑部总捕头服侍的人走了进来,手托一纸黄绢:“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倾城祸国殃民、身犯死罪,着当场处死,旨到即行!”
不顾温言的尖叫,与我根本连跪都没跪的姿态,总捕头举起佩刀,举起,道:“顾姑娘,得罪了。”
刀出鞘,白光一片,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1、53大逃亡
“砰”的一声,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虽然闭着眼睛,仍能感觉到刀剑相撞时的火花四溅,脸上的皮肤都有点热热的。
我睁开眼的瞬间,一人已拉着我的胳膊,一提:“走!”
这声音,异常熟悉。
我熟悉的声音并不多。所以,看都不用看,我都知道来人是谁。
我想说什么,然而哪里开得了口,只觉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推着向前,还带着呼啸的风——我再度闭上眼睛。
身后,叮当声仍然不绝于耳。
在我即将撞到墙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一只手温柔揽住了我的腰,堪堪将我搂入怀中,他手又一用力,便揽着我凌空而去。
呼……我这才出了一口气。
这感觉,跟飞一样呢。
身后,这才传来呼喊:“有人劫狱啦!快来人呐!”
两人兔起鹞落,一路上他不断足尖点着墙壁或树木等硬物,借力飞驰,而我,却被他保护得好好的什么也没碰着。
就这样,也不知奔驰了多久。
终于,他停了下来,将我轻轻放下,道:“好了,闻不见他们的气味、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你能闻着人的气味?”我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嗯,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味,如果嗅觉灵敏的话,可以闻出来。我是一个杀手,这是基本功。”他故作平常地说。可是,却分明说得话比平时多,而且分明也有些拘谨。唔,是跟我争吵后还心有余悸么?
我叹了口气,道:“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你在,我怎能不回来。”他淡淡说。一面去掀自己的衣袖。
衣袖掀开,露出雪白胳膊上的一片殷红。
我惊叫:“呀!”
居然受伤了么?
是啊,刑部是何等地方?那个地方的总捕头,能是省油的灯么?刚刚南风只顾着带我逃走,完全是只顾飞奔不顾防守的打法,面对那样的高手想不受伤都难吧?
我太粗心了,居然一直没发现他黑色的衣服有一片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一时间我不知怎么办,赶紧上去握着他的胳膊。
“没事,他们官府中人的刀上没毒。”他一面安慰我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往伤口上撒药粉。
药粉落到伤口上,我能感觉到手中握着的胳膊在抖,虽然他强忍着。
没来由,心头涌上一股怜惜:“你以前遇到过有毒的么?”
“嗯。如果有毒,就要把这一块肉剜掉了。”他一面撕下一片衣襟包裹伤口,一面平淡地说。一如平淡地讨论自己每顿吃几碗饭。
包扎完,他抬头见了我的眼神,一愣,继而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我们是杀手嘛,受点伤中点毒什么的很正常,习惯就好了。喏,我们有药的嘛。”
他很少笑。平时笑都不自然,更何况此刻刻意挤出的微笑。
我鼻子一酸,眼睛热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哭,有些手足无措了,伸出手来想为我擦泪,又有些踌躇,手停在我面前,不知如何是好,只安慰道:“别哭啦,真的没事啦,这次真的就是点皮外伤而已。你看,都没伤到骨头。”
他边说边将胳膊晃给我看。
他的胳膊其实很细,几乎不太似一个男人的胳膊,尤其,是一个以杀人为生的男人。他的胳膊又很白,竟有点粉雕玉琢的感觉……看着上面缠着的黑色衣襟,我心头的怜惜更甚了。其实,这胳膊,与女孩子的胳膊无异呢,竟要承载那么多武力血腥么?
见我情绪丝毫没有好转的意思,他也没辙了,只好巴巴望着我。
我被他巴巴的眼神逗乐了,他长得……好乖哦。
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南风,你真厉害。其实,如果不是将你全身上下都看过,我几乎要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此言一出,他的脸瞬间惨白。而我感觉到手底的颤抖,比刚才他上药忍痛时更厉害!
看着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我吓呆了:“怎么了?”
他不说话,嘴唇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而脸上的神情……更带着莫名的悲伤。那是……好像刻在骨子里、深入灵魂的悲伤啊。
我真的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一瞬间甚至噤若寒蝉,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终于,他的表情平和了不少。
“走吧。”这才对我说,然后,在前面带路。
我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再问。
其实我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要知道,我是从刑部被劫狱的犯人啊。如果的连朝廷刑部都可以这样让人随意出入,那这个朝廷也就废了。
果然,跟南风平静了不到两天,刑部的捕头们就追上门了。
我并没有手眼通天到什么人都认识,但只从来人的服饰便能够判断他们定是刑部最顶尖的捕头。为首的是金领的总捕头,上次我们在刑部大牢见过。而他身后,同样是锦衣华服的四人,从身材气派上来看,都是刑部捕头的顶尖。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四个人,应该是誉满京城的四大名捕。
听说刑部向来有设四大名捕的习惯,名誉上隶属于总捕头,但却超然于一切捕头之外,只受皇帝亲自调令。他们的武功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绝对个个都是武状元出身,是国家一等一的高手。
这个皇帝为了杀我,居然动用了他们?呵呵,看来,真的是我不死、他就不安心啊。
“你快走。”我低声对南风吩咐,“这是命令。”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也低声回。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