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玉抚扇长叹:“没想到当年偷鸡捉狗的孩子现在那么厉害了。”
赵辞本还满心崇拜,此话一出,立马破功地大笑出声,笑了几声突然意识到自己扮成女子模样,他假做矜持地抿嘴低头。
那一瞬的温柔让江彦怡动心不已,他怔愣片刻说:“太好看了,扮丑点。”
赵辞身形高挑,但骨骼纤细,发髻浓密如乌云全部盘起,纤细的脖子看来有些可怜又有些倔强,鬓发作对似的再次垂在耳边,毛茸茸的效果平添几分憨态,乌木般发色衬得他肤白娇柔,唇色被点成桃花红,细细的眉毛弯弯如画,胭脂隐隐在脸蛋,好似云霞照秋水。小伙子变成大姑娘,听到夸奖,他害羞地刨刨头发,抓起镜子使劲照:“真的吗?”
铜镜里的人影朦朦胧胧只一个虚影,看不真切。
英芜双眼放光:“小姐,他这幅模样比留香馆的齐欢公子还要好看!”
“你们果然常去留香馆!”赵辞看破色女本性,放下镜子不怀好意地朝裴玲玉挤眉弄眼:“以后杨瑞有的管了。”
“就你多嘴。”裴玲玉娇俏地横他一眼,止不住的笑意。
江彦怡扭过赵辞的头,拿起炭笔信手点在他脸上。新鲜出炉的美女顿时变成麻子脸,赵辞本人混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他盯着近在咫尺的江彦怡,贼笑道:“江彦怡,等会儿看我给你点麻子。”如果点麻子是闺房情趣的话,这一对才确认的小情侣的趣味高雅到让人啧啧称奇。
目光若有似无地瞄过张合的嘴唇,炭笔在嘴边落下最后一颗痣,江彦怡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他退后一步一边评估一边回复:“我有□□,麻子估计用不到。”
江大人的目光审视犯人有一套,调戏情人更有一套。
赵辞瞅瞅站在一旁的两人,脸蛋烫成火烧云。他扒扒头发,恨不得变成贞子让他们看不到自己的脸。
英芜仍赞叹不已地点着头,裴玲玉扇子遮面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如原定计划,他们跟随众位小厮一齐出门。不用赵辞担心,随行的人高矮不等,也不知裴玲玉从哪里招来如此天赋异禀的家丁,最高的那位比江彦怡还要高上一个头,甚至还有姑娘比赵辞高上一截。他俩混在人群中也算毫不起眼。
赵辞观摩江彦怡黄皮大鼻子的脸,忍不住发笑:“你这个面具做的也太可笑了吧,鼻子红得像酒鬼。”
“姑娘别怕,酒气壮人胆,我定会护你周全。”江彦怡朝他眨眨眼。
他临出门前一定喝了蜂蜜水,说出的话总能甜进赵辞心底。情话惹得赵辞悄悄红了脸颊。赵辞呀赵辞,怪不得你solo那么多年,原来输在这上面。明明心里偷着乐,他愣是瞪一眼流里流气的某人,转过头假意观察周围环境。
进入市集,他们两两组队分散。江彦怡牵着赵辞走向布匹买卖处,这里的环境比杀猪卖肉的要干净许多,人流量也少许多,再穿过去一段距离他们走进成衣店。
老板殷勤地上前为他俩服务。
江彦怡迅速选好衣服进去换装,等两人走出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麻子脸变成高原红,大鼻子酒鬼变成小眼睛男人。
江彦怡挽上朴素羞怯的妻子,给傻眼的老板付上封口银子。两人走街穿巷,买上一匹马,举着伞的江彦怡牵着赵辞上马,伞柄转到赵辞手中,江彦怡一抖缰绳红枣马听令起步。
雨势没有停歇的意图,一把油纸伞不能左右凌乱的风向,雨丝毫无顾忌地刮在两人身上。出了涵郡城门,天高地阔只他俩徐徐前行。
赵辞回头查探,没有人跟随。
大雨打湿他的面颊,粉都洗净一空,露出铅华不饰的脸。江彦怡打趣他们白忙活一场。赵辞倒不这么觉得,能平安出城也是幸事。他长出一口气,看看身侧的手,揶揄江彦怡:“这位公子,你抱着一个男人不觉得别扭吗?”
江彦怡长眉一扬:“你窝在一个男人怀里别扭吗?”他握着缰绳,双手正好把赵辞圈在怀中。
赵辞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向后靠,头枕在江彦怡的肩膀上,死乞白赖地说:“既然你昨晚都听到了,那我就当你默许了。江彦怡,我跟你说,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这是你的荣幸。”
“所以呢?”江彦怡问。
赵辞侧首抬头看向他。
江彦怡不负期待地接住他的目光。
红枣马失去主人的指引催促,马蹄逐渐悠闲的慢下来,最后悠悠地走入疯长的野草地,荒地长久不垦,草长到人腰,远望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雨丝洗去尘埃,绿意更显鲜嫩,野花尤其烂漫。
“所以——”赵辞揭开江彦怡的面具,露出底下的俊美容颜。他朝江彦怡狡黠一笑便仰头贴上去。
天空尚显阴灰,月白的伞面在天地中尤为显眼。
伞下的两人紧紧相贴,野草摇曳好似波浪,红枣马是船,他们在浪潮中互相依靠。
流于浅表的宣誓比之追杀中的依偎互助显得单薄而可笑。言语已是多余,生死相随的承诺早在彼此心中种植。
若我爱你,怎舍得离开你、抛弃你。
剩下的时间为数不多又如何,我既然逆天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你。若寒枫山的解药不通,我还有最后一尾凤凰羽翼可以使用,无论后果如何。
搭在江彦怡肩胛上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孤注一掷的决心让大雨中的吻尤为缠绵悱恻。
第85章 江湖与君行(9)
Chapter43
驿站小二面对两个落汤鸡,毛巾一甩,不客气地宰客:“只剩下一间房,爱住不住,要住这个数。”
作为昔日同行,赵辞对这个态度十分不满。他才想要和小二辩论“服务态度与客流量的相关指数”这一话题,江彦怡按住他肩膀,快速拿出银子解决问题。
这驿站的毛巾用来擦脸粗糙得能刮下一层皮,赵辞嫌弃地把毛巾包住湿发,胡乱裹出一个厨师造型。他捂着滚烫的姜茶一边吹热气一边和江彦怡吐槽小二的态度。
江彦怡表示这是常态。
“什么意思?难道外面的小二都这个样?”赵辞怀疑老板都是聋哑人,这样的小二不开除莫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服务态度这么差,房价又这么高,他们是赚一次性生意吗?”说到钱财和客栈,他灵光一闪,“啊”一声惨叫,在江彦怡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倏地跳起来。
“怎么了?”江彦怡问。
他哭丧着脸焦躁地解释:“我忘记一件事情了,答应别人的。”
“什么事?”
胡老板委托他回平安客栈拿棺材本的事情自出狱后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人都出城了,还怎么回去。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换好干净衣裳的江彦怡复又低头喝姜茶:“我们现在也不缺钱,不需要他的棺材本充数。”
“但是他出来了,平安客栈是被封的状态。他进不去,钱又出不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卷钱走人了?”苦恼的赵辞几乎能够想象胡老板气得吐血的模样。虽说他被气是常态,但出狱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彦怡宽慰他:“他出狱恐要好几年,到时我们又回来了也难说,不用急。”这番话终于安慰到赵辞,他毁诺的不安才稍稍平静。
小二适时送上晚饭就离开。菜色勉强入眼,一荤两素的搭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红烧肉乍一眼看去都是油腻的肥肉,小青菜的颜色像是冻在了去年冬天,清水煮豇豆这种烧法让豇豆变成名符其实的僵豆,每一道菜都让赵辞感叹人生不易。
赵辞脸上的表情比菜还要下饭,江彦怡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确实没出来过。”
“外面的饭菜都这么差?”赵辞难以置信。在平安客栈时周东升的厨艺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之后跳槽来到妙音轩,作为一家迎客往来的妓馆,菜色当然只好不坏,其他品尝过的除了迎客来的硬菜就裴府的家常菜。
这以上四家那一个挑出来都是处在顶级,现在让赵辞去感受不上心的厨艺,他只感悟出一句:“幸亏我是去的平安客栈,如果当时来到这里,估计第二天就嗝屁,准备收尸回家。”
话未说完,头上被狠狠一敲,看到肃着面色的江彦怡,赵辞缩缩脖子:“好嘛,我不说行了吧。”
他心想,江彦怡果然是个忌讳多多的古人。
不过若角色转换,让江彦怡说自己时日不多,估计他也会跳起来封住他的嘴巴。不过现在不妨碍赵辞腹诽江彦怡。
吃了几口青菜,赵辞忍不住叹气:“周东升心眼多一些,可他烧菜确实厉害。他和我说他有你们家的刀,那个什么什么刀。”
“江氏刀。”江彦怡提醒。
“对对,就是这个刀。”赵辞问:“这个刀很厉害吗?”
江彦怡点头:“这是我哥和数十位高厨共同探讨后打造出的特殊刀具,仅供厨师使用,设计后的刀锋方便切斩。因为数量有限,有些被高价收藏,有些赠送名扬四海的高厨,有些就不知去向了。”
“那周东升的师傅很厉害啊。”赵辞忍不住扼腕而叹:“可惜了周东升。”
“看来你确实吃不惯这些东西,等会儿带你出去打打牙祭。”
体贴又迷人的江彦怡万岁!
赵辞积极地鼓掌,忽然他又犯了难:“会不会撞上风隐者?”
“难说。”江彦怡一点都不搪塞。
赵辞顿时萎靡:“那还是算了吧。”为了吃顿好的搭上性命,这个亏本买卖划不来。江彦怡依旧一口一口地吃饭,那平静的态度让赵辞怀疑自己的味蕾。他放弃验证“难吃”二字的各种味道,放下筷子,翘首以盼地看着江彦怡,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中好奇地问:“铸剑山庄是怎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