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所出的六皇子温和恭谦,才学出众,年纪轻轻便赞誉颇多。
不过祁明珏知道六皇子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从来没惦记过要当太子、做皇帝。他只想做个贤王辅佐朝纲,在青史里留下姓名。
“姨娘忘了三殿下生母是何人?”祁明珏小声道。他扭了扭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双手交叠放在软枕上,头枕上去,侧着头看郑姨娘,朝她眨了眨眼。
“自是元后娘娘。”郑姨娘被他逗笑了,同样小声的回他,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披散在身侧的头发拢了拢,别让沾在伤口上。
“陛下钟情元后,怎会委屈元后的孩子?而那个位置……是最不会受委屈的。”祁明珏顺着郑姨娘的动作偏头看去,待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屁股,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是光着腚的,不由得有些羞耻。
“怎的陛下就钟情元后了?”郑姨娘糊涂了。从来只听过陛下今儿宠爱这个妃子,明天把那个贵人捧到天上去的,没听说过钟爱元后呀?
祁明珏顿时闭口不言。
第14章 古代宫廷(二)
祁明珏顿时闭口不言。是他傻了,把资料里的提前知晓事情拿出来说,现在世人是不知道昌德帝那点小心思的。
“陛下子女众多,唯独对三殿下格外疼宠,旁人均不及三殿下。无论三殿下如何闯祸,都未遭陛下厌弃,可见三殿下的特别。”祁明珏只能强行扯理由来圆自己的话。
郑姨娘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也不再问,转而与他闲话家常。
有伤在身,祁明珏一夜都睡不安稳,直到日出时才沉沉睡去。睡到日上三竿时,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昨日郑姨娘唠叨许多,祁明珏知晓永安侯看他行动不便,已经免了他的晨昏定省,所以起得格外晚。
院子里不知为何安静得很,一点人声都没有,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俱不见踪影。
祁明珏其人随心所欲,昨晚睡觉嫌弃亵裤碍事,让小厮帮他扒了。如今醒来,连个帮他穿裤子的人都没有。
背部和一双大长腿分别盖着薄被,伤口处虚虚撇了块纱布遮盖,风吹屁屁凉。
三皇子卫溪便是在这时候闯进来的。
虚掩的房门直接被哐当踹倒,卫溪带着猖狂的哈哈大笑,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后是一溜的太监宫女。
祁明珏一脸懵逼。急慌慌反手去拽被子盖屁股,这时候也顾不上压着伤口会不会疼了。
“不知徐探花伤势如何?这般模样想必是无法再教本宫学识了,不如由本宫与父皇说道说道,让徐探花入朝为官去吧。”卫溪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走进内室,绕到床前拽了张圆凳坐下,准备进行谈判。
可待他坐稳,定睛一瞧眼前人,不由呆了一呆。
“参见三殿下。臣身体不适,恕不能下床迎接殿下。”祁明珏规规矩矩见完礼,深呼吸压下想揍人一拳的冲动。
他视线环绕屋内一周,目光在四位太监三位宫女身上扫过,更不提守在外头的那群人了。卫溪出行,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他向卫溪道:“臣有话想单独对殿下说,不知殿下可否让诸位公公与姑姑先避一避?”
不就是个中二病的小屁孩子,还能翻了天了不成,他祁明珏就不行搞不定。就算搞不定……为了任务,也得拼了老命去努力呐。
“啊、啊?”卫溪愣愣地看着祁明珏,茫然不解。
他现在脑子里飘的全是祁明珏那张俊美的脸。
白净隽秀,长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滑落在脸侧,乌黑的发衬得他越发的白皙。
像是因为受伤受得狠了,唇色发白,眉头紧蹙,显得有些虚弱不适。
祁明珏说了什么,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他觉着,这个人跟昨日一点儿也不一样。昨日他能下狠手让人打他一顿;今日却看得入迷,很是怜惜。
祁明珏见傻不愣登盯着他看,不由把薄被拽了拽,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些,嘴上又将话重复一遍。
卫溪这次听明白了。
他觉得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今天正巧发现了祁明珏昨天所没有的美丽。而他对好看的人向来宽容,便吩咐了一声,让随行的人都退到门外去,自己乖乖的听祁明珏说道。
祁明珏是想跟卫溪分析一下他目前的处境,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然后再推销一下自己,保证自己能留在卫溪身边。
他丢了卫溪夫子的名头,以后可就难接触到这位祖宗了。
祁明珏斟酌片刻,便开口道:“陛下命臣教育殿下,臣必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殿下如今顽劣不堪,不知殿下可知今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卫溪瞥他一眼,没说话。
这问题很多人问过他,有他父皇、他外祖父、他舅舅。问过问题后,总是拉着他啰里吧嗦一大堆,说他这样不好,然后劝他改邪归正得上进云云。
一般人问这个问题,他早就不耐烦听了。可对这位探花郎,他出奇的包容。
“什么后果?”卫溪嘻嘻笑起来,“本宫确实不知,不如徐探花说与本宫听听?”
祁明珏偏头看向窗外,廊下是隐隐绰绰的身影,他看向卫溪,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殿下会失去太子之位。”
他的声音似是一道惊雷,破开重重迷雾,轰然响在卫溪心底:“那将是秦贵妃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卫溪笑意减淡,定定看着祁明珏半晌。祁明珏与他对视,毫不退缩。最终卫溪肃容,沉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传出去,你只有被治罪的份。”
“臣知道!”祁明珏答得坚定,“臣若不是为了殿下何必说这些对自身不利的话?臣是想让殿下知晓,殿下如今处境并不妙。”
祁明珏话里的信息量大,卫溪却不问秦贵妃,亦不问为何处境不妙,而是问道:“你为什么与本宫说这些?是何目的?”
祁明珏心说卫溪也不是个傻的。顿了顿,便开始声情并茂的表忠心,什么话都敢大胆的说:“臣与殿下说这些,都是为殿下着想。若要说臣的目的,那便是臣想教出一代明君。”
“殿下先别急着反驳臣。殿下不如先想一想陛下是否有这个念头。殿下您想,陛下待您如何?待您其他兄弟姊妹又是如何?”
“而且元后当年风姿卓绝,贤淑温良。元后娘娘是怎样的出众,那时臣虽年幼困于后宅方圆之地,却亦有所耳闻。”
祁明珏末尾说出最重要的一点:“殿下是元后亲子,必然不差。”
卫溪听完这一番话,神色莫名,出神了半晌,才幽幽道:“旁人说这些话,早就被砍头了,你倒是个胆大的。”
祁明珏苦笑一声,告饶:“臣是怕殿下不耐烦听臣啰嗦,便想下一剂猛药试试。说到底是臣逾矩了,随殿下如何惩戒,臣都无异议。”
“只是若臣不能待在殿下左右,还请殿下今后多多约束自身,莫要让陛下失望,也莫要让秦贵妃奸计得逞。”祁明珏不忘甩下一个钩子,看卫溪会不会上钩。
卫溪未曾言语,已然陷入苦思。
祁明珏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片刻后,卫溪随意挥了挥手,长叹一声:“不至于治你的罪。你今日这话,实在是一剂猛药,把本宫都弄糊涂了。”
祁明珏知道让卫溪看清如今的京中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是怎样的暗潮涌动,非一日之计,他仅仅是把这个事情略略提过,也不再为他深入解释,而是另外提起其他话题,话里话外暗暗夸奖卫溪,拍得一手好马屁。
卫溪立即甩开愁绪,听得沾沾自喜,被祁明珏哄得找不着北。离开侯府时,心里还有些飘飘然。
他心底里莫名的舒心欣慰。
虽然他不知晓这情绪为何而来,但他却知道,只要与那徐探花待在一块儿,他的心情便会好起来。
说来也奇怪,他对任何人都是不耐烦的,包括他皇帝老爹。可对这徐探花,却格外有耐心。连徐探花那番大胆的发言,都不与他计较。
卫溪带着一溜侍从离开侯府,如同来时般风风火火。
祁明珏的院子外头候了许多人,永安侯与侯夫人俱都在,烈日炎炎顶着个大太阳只为恭候卫溪这小祖宗传唤,汗流浃背也不敢离开。
好不容易人走了,诚惶诚恐的一路送到府门外,才安下心来。
永安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皇城第一混世魔王上门,除了踹坏庶子房里的一扇门,其余都完好无损。
对比起永毅侯家里被三殿下上门打折腿的小孙子、丢进池塘的两个小厮、骂了一顿的一群丫鬟,他们府中可太平多了。
就是不知道庶子经历了什么。
回宫的马车上,卫溪想起一事,便吩咐近侍:“等会回去把本宫宫里那两瓶玉露膏拿去永安侯府,给那徐探花便是。”
他想了想,又道:“另外再加些其他赏赐罢,他身上的伤是本宫闹的,如今得做些补偿。”
往日待在卫溪身边打点一切的大太监全福告病休息去了,今日随行的是全福的徒弟德盛。
德盛对卫溪的衣食住行尚不太了解,如今听得未闻的一物,便疑惑的问道:“殿下,咱宫里没有玉露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