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有礼了。”那僧人行了个礼。
暮薄言有样学样的还了个礼,“有礼。”
“施主所寻之人,不在也在。”
“这是什么意思?”
“痴执是苦,施主何不放下?”
“放下?可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执着。”
“无执既是渡己。”
“可我不愿渡,”暮薄言摇着头,明明是看向虚空一点,眼里却盛满了温情,“我有这么个执着才是我。”
那僧人叹了句阿弥陀佛,门都未进就走了。
“那和尚看着是有本事的,要不要?”暮薄言身旁的人问道。
“不必。”暮薄言看着那僧人的背影,“佛家讲究随缘,我既然信了他的话,就要尊重他的信仰。不可强求。”
“这会儿知道不可强求了,”舒弈然比划着的掐了掐他的脸蛋,“怎么就非要死心眼呢?!”暮薄言自然是听不到的,所以他依旧在找。
第75章 番外(1)校服(终)
人是固定的,时间够用,总有完了一天。
这早醒来,整个院子都是空荡荡的,暮薄言坐起来愣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这个事实,没有人了,办法都试遍了。
起来打扫了房间,洗了澡,吃了早饭,洗了碗。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坐在饭桌前又愣了好久。
舒弈然跟着他转了一早上,知道他有些茫然了,很担心他情绪不稳定会作出什么事,在空中戳他的脸,“言哥,言哥,言哥,想开点啊,出去走走啊,对了,我们的月季开花了吧?去看看,去看看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暮薄言回过神,真的去了月季园。
今年的花开的格外的好,暮薄言走遍了整座山,所有的月季都在这儿了,他说明年要去隔壁山找找了,月季花用篱笆围成了月季园,可惜只能看看,连闻都闻不到。
暮薄言对着月季花碎碎念,“舒弈然,我找不到你,我有点累了。嗯,就是还是不甘心,还是想试试,万一,万一就等到了呢,万一你就回来了呢,我不能先放弃,不然你回来了看到的不是我,一定很慌。”
“你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呢?一定要好好的,别受伤,别被欺负……”
“你有没有想我啊?”
“舒弈然?”
“舒弈然”
“舒弈然……”
月余,暮薄言病倒了,医院给出的诊断是长期的睡眠不足,饮食不当,但显然没那么简单。舒弈然都看得出他脸上泛起的死气。
那个一面之缘的僧人倒是来了。
“施主。”依旧是慈善的眉眼,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啊,是您,抱歉,我活动不便,不能还礼了。”
“施主,我此行前来,是问您一句,是否还执着一念?”
暮薄言一愣,倏尔一笑,点点头,“还是想见见他。”
“就算你遇见了他,以您如今的状况,也什么都做不了吧?”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忘过他,我一直喜欢他。我有试了很多办法,不过还是没找到他,呵,我可能,真的是个废物……”
“忧思过重药石无医,施主不愿渡,我亦无能为力。”
“也好,我也累了。”
小刘突然推门进来,“老板,我来了,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舒弈然……和我一起葬了吧,一副棺材就够了,葬在月季园那里,图纸在抽屉里。葬在一起的话,他醒来就能看到我了,就不会怕了。”
“我可能撑不住了,不是说会看到白光,然后爱的人会在光里伸出手来接我吗?他在哪儿?”
“都是骗人的啊……那他是不是也是骗我的?他是不是不会出现了?我失去他了是不是?”
“……也好,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见了,太丑了,万一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小刘,小刘,帮我化个妆,照现在最有名的那个男明星化,快,万一他来接我,我得好看点!”
“阿弥陀佛”僧人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暮薄言在心里跟了句,在最后的时刻,做了虔诚的信徒。
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不管他在哪里是什么模样,都是平安喜乐诸事顺遂的。保佑他……
暮薄言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但关于舒弈然,是他漫长人生里唯一的坚持。
第76章 番外(2)西装
暮薄言早就知道舒弈然不对劲儿,明明学不好英语,宴会上却能侃侃而谈,常常看着虚空一点,不是眼神发散的放空,而是在看什么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但没料到,会是魔鬼。
更没料到,魔鬼会死。
上一秒还在吃点心,下一秒就满脸是血,再也不会动。
暮薄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甚至连个呼吸终止的过程都没留,暮薄言从马车的碎片里爬出来找到他时,血还在流淌,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的手是冰冷的、僵硬的,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以至于握着他的手,自己也像被冻住一样……
暮薄言很难去面对,但舒弈然还有亲戚,葬礼还是如期进行,灰色的乌云下是黑白色的长方形大理石——因为暮薄言的坚持所以没有刻成常用的十字架。人来人往,暮薄言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于舒弈然的远见,如果只是执事,他连个墓碑都不能帮舒弈然选。
“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保护好他?”亚度尼斯拽着暮薄言的领子,指着舒弈然的墓碑质问着他,“你不是执事吗!怎么这都办不到!”
“我……”我明明抱着他,他明明在我怀里吃点心,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努力抓紧他他还是从我怀里出去了……暮薄言看着他的墓碑想要说又沉默,舒弈然不会活过来,过程在这个时刻只是苍白的辩解。
葬礼结束,人群散了,都被接走了,都回家了,暮薄言站在原地,四周空荡荡。
他站到累了就坐在舒弈然墓碑旁,也不说话,似乎只是想多陪他一会儿,这儿太空太安静,坐着个大活人多少有点人气儿。
按规矩,暮薄言应该跟着宾客一起回到城堡,但去他的规矩!那些亲戚既然急急的赶过来要办葬礼那就由他们折腾,反正,反正,舒弈然一个人在这儿太冷清,再呆一会儿,就再一会儿。
“夜深了,Mu先生回吧。”管家在天黑的时候派人接他了,暮薄言最后在墓碑上抚了抚,上了马车离开了,接下来还有还有场硬仗要打——分遗产——不管怎么说,城堡要留下来。
舒弈然还没从上一个世界缓过来,就看着这一个世界更加沉默的暮薄言站在墓前,形单影只。
三天,一点都没拖拉,简单的要命,暮薄言看着律师留下的遗嘱,迟迟没有动。
舒弈然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但当初和女王签合约的时候,城堡留给暮薄言是条件之一。想给他点什么,而没什么比一起生活过的城堡更合适。
暮薄言盯着遗嘱的最后一行字,直到眼圈红了。暮薄言捂住了眼睛,肩膀在抖,从指缝里漏下的眼泪打湿了遗嘱,他移开手掌,慌乱的擦拭着遗嘱,可擦不干,终于放弃,手里紧攥着遗嘱,将头埋在手臂间哭的喘不上气。
舒弈然记起自己在遗嘱的最后留了句话: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隔天,暮薄言去了墓园,舒弈然墓旁的月季花火红的开了一片,像是火烧云,更像是心头血。
“舒弈然,怎么办?我等不得了……”
“等把那条小巷子拆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舒弈然看的揪心,他越来越觉得这像是一场两个人的凌迟。
暮薄言我想你,想抱抱你。
一年后
“先生?您的咖啡。”
“谢谢。”
“嗯,先生,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月了,冒昧问下,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面的巷子拆了。”
“是啊,听说那巷子去年有位大人物出了车祸,然后就下令要拆,这都快一个月了,今天终于拆完了。”
“嗯。”
咖啡店的侍者还想问,从门前进来的管家打断了他,“Mu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
“嗯。”那位先生从椅背上拿起大衣搭在手臂上,从门口走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第77章 番外(3)朝服1
五步一盏的大红灯笼燃了整夜。
没人敢问,为什么这场喜宴没有主角,为什么笛音刚起就泯灭,为什么没人面上带笑。
暮薄言坐在舒弈然的房间,从他走后一直到天边泛起白光。
“天亮了。”
听不出他是怎样的语气,修德也不敢回话,半弯的身子动起来应该会吱吱作响,心里免不了要埋怨舒弈然,喜庆的过来告知吉时将至,皇上坐在桌子旁,表情明显不对了,而本该在这房里准备拜堂的舒弈然不见了,想也知道出事了。
暮薄言没想要得到回答,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天亮了,要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