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仁是谁啊,百年世家萧家的当家人,广德元年恩科榜眼,国子监祭酒,门生故旧满天下,清贵无比。
这得是多大的人脉啊,瞬间就把赵以康比了下去。
从来都是他赵以康压别人一头,现在倒叫孟则知爬到他头上来了,赵以康不免有些心理失衡。
再者,以前还好,眼瞅着这几年和他同样住在听雨轩的赵二、赵三和赵四陆续成亲生子,一堆孩子成天见的鬼哭狼嚎,吵的他不得安宁,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孟则知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世安院,他哪用得着受这样的罪。
可偏偏孟则知身后站着萧氏,他心里那股子邪火也只能憋着。
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以康皮笑肉不笑:“哟,这不是九少爷吗?”
看得出赵以康不怀好意,孟则知压根不想搭理他,继续向前走去。
赵以康当即讥笑道:“这认了便宜娘和便宜舅舅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顾忌着季良在场,孟则知少不得要有所反应,他脚步一滞,回过头,眉头微皱:“五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巴特别臭。”
赵以康也不恼,只冷笑着说道:“这脾气见长啊,不过赵九,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夫人的儿子、这国公府的嫡子了吧!我可是听说北边的仗快打完了,父亲和赵以敬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孟则知面上一沉,像是隐忍着什么,沉声说道:“赵五,你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听说父亲在外这几年,收了好几房年轻的侍妾,其中有一对双胞胎胡姬格外受父亲宠爱,我记得再过几年,徐姨娘就该过四十大寿了吧。你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吧。”
说完,孟则知拂袖而走。
“你——”赵以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热闹,他咬牙切齿,怒声说道:“我倒要看看,等赵以敬这个正主回来,你一个鸠占鹊巢的庶子还能怎么狂。”
听见这话,孟则知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季良当即说道:“少爷,五少爷的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夫人对您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那可是没掺半点假。”
“嗯。”孟则知心不在焉的应了,显得闷闷不乐。
到了睦元堂,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躬身行礼:“娘亲。”
只一眼,萧氏就看出了孟则知身上的不对劲,她不动声色,拿出手帕来替孟则知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说道:“怎么热成这样,郑嬷嬷,去弄一碗水晶冰来。”
“是,夫人。”郑嬷嬷应了,顺便拉走了季良。
萧氏口中的水晶冰其实就是后世常见的冰碗,加了鲜杏仁、核桃仁、莲子、酸奶、冰激凌、果酱的冰碗。
打从前年起,这京城里陆陆续续的就添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比如火锅店,内衣店,又比如火柴,香皂……
这会儿邢小雅可还没重生呢,这些东西是出自谁人之手再明显不过。
孟则知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吃到一半,孟则知想起正事来,当即放下勺子,说道:“对了娘亲,舅舅说我的火候到了,今年可以下场了。”
孟则知是奔着六元及第去的,加上前几年他年纪还小,萧德仁也担心他在考场上熬不住,索性由着他多读了几年书。
“真的?”萧氏眼前一亮,而后眉头微皱:“咱家的祖籍可是在江西呢,从京城到江西少说也要走上两个月,县试在明年二月,那岂不是说年前你就得离开京城,便是考的再顺利,考完乡试也得到明年九月,这一去一回的,就是一年的时间,你什么时候出过这么远的门?”
萧氏一脸担心。
听见这话,孟则知面上当即升起一抹感动,连带着藏在眼底的忧愁之色也一扫而光,他忍不住的弯起唇角:“就这一回,等儿子考个状元回来,就留在京城,陪在娘亲身边,哪儿也不去。”
萧氏将孟则知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面色一缓,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眸色微沉,轻声说道:“这话,娘亲喜欢听。”
又说了一会儿话,孟则知起身告辞,回了世安院。
等他一走,郑嬷嬷当即说道:“夫人,打听清楚了,方才少爷碰上五少爷了,五少爷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
萧氏心中微叹,若是他的安儿知道实情的话,大概也就不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忐忑不安了。
只可惜,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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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孟则知喜提奥斯卡金像奖#
第60章
孟则知的出发日期定在了十月初二。
在此之前,萧氏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
“听说江西蚊虫特别多, 这条青纱帐幔得带上。”
“冬天的棉衣也多带几身, 那边的天气不比京城, 湿气比较重,换洗的衣服不容易晾干……用炭火烘干也是可以的, 不过要注意打开门窗通风。”
“还有你爱喝的团龙贡茶,家里就剩下这一罐了,你先带着, 等哪天宫里又赏下来, 我再让人快马给你送去。”
“这一去就是几千里, 路途遥远,我就担心你路上碰上个山贼水匪或是不长眼的, 你得多带上几个护卫, 就洪武他们吧, 他们是府里的老人了, 有他们跟着我也放心。”
……
孟则知仔细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一声。
整理好行李, 萧氏带着人反复检查了两遍,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 这才放下心来。
孟则知见状,连忙将手中备好的茶盏递过去:“娘亲,您也累了吧, 喝点水。”
萧氏伸手接了,茶水一入口,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放下茶碗,回头看向郑嬷嬷:“对了郑嬷嬷,把我给少爷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欸。”郑嬷嬷应了,当即带着丫鬟识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萧氏打开最上边的一个木盒,入眼的是一沓一百两银子面额的银票,看厚度,起码不下一万两。
她说:“这些钱你带着,该花就花,该用就用,别委屈自己,咱家不缺你这点花用。等你用完了,我再派人给你送。”
孟则知眼前一亮,喜笑颜开:“谢谢娘亲。”
萧氏心安理得的受了,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知道光是火柴一项,每年就能给她带来超过二十万两银子的纯利润,这还是账面上动过手脚之后的数目。
四周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盯着鞋子上的花纹,不动如山。
“还有这些。”萧氏打开足有一个半抽屉大的木箱子。
木箱子被隔成大小不一的两半,大的一边装着一两到三两不等的小巧精致的金银裸子,小的那边装着金瓜子,上面都刻有宋国公府的字样。
“你父亲辈分大,就是赵家的族长也得唤他一声叔父,等到了那边,赵家的族人少不得要登门拜访。咱家有权有势,那边的亲戚又都是出了三服的,所以也不用看菜下碟,一家一户的准备礼物,随便给个红包就是了。”
萧氏细细说了:“五服以内的亲眷以及几位族老,辈分大的给个二两的金裸子,辈分小的给个一两的金裸子或一个金瓜子。出了五服,七服以内的,给个三两或二两的银裸子,出了七服的,随意给个一两的银裸子打发走就是了。”
“我估摸着应付完这些亲戚,这些钱还能剩下不少,你留着赏人用。”
眼下大扬朝立国不过二十五年,百姓也才刚刚从战乱之中走出来,故而民间并不富裕,一两金子往往能兑换十二两银子甚至更多。而一粒金瓜子的重量为半两,相当于六两银子。
“好。”
这方方面面的萧氏都考虑到了,轮到孟则知这儿,只管点头称好就是。
“这是我从长生观求回来的平安符,你随身戴着,别弄丢了。”
说着,萧氏拿出来一个荷包弯腰亲自给孟则知系上。
荷包是萧氏亲手绣的,正面是虎食五毒图,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还有这个。”萧氏最后拿出一个质地算不上好的玉佩来,同样给他系上,却说道:“这是你生母留下来的遗物。”
孟则知面色微变。
只听萧氏继续说道:“原是不想给你的,后来想想,她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即将应考,必会佑你平安才是。多一个人护着你,我更放心些。”
孟则知低头一看,总觉得这块玉佩莫名有些熟悉,但他顾不上多想,只一脸动容,轻声说道:“娘亲——”
萧氏眉眼温和,意味深长的感慨道:“我的安儿长大了。”
几天后,萧德仁派了他府上的一个管事过来。
管事姓刘,服侍过萧德仁的两个儿子回乡应考,可谓经验十足。
就这样,孟则知带着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南下的路程。
一路跋山涉水,许是受到一众护卫的威慑,途中倒是并未遇上个什么不长眼的人。
一行人抵达江西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这天。
赵氏族长亲自带人到驿站来接了。
宋国公赵令武祖籍饶州府万年县赵家村,赵家村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民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