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语气到底没有最初的热忱了,隔阂无形地插在两人中间,司韵甚至连隔阂是什么都不清楚,只当是认为盛宜年介意孩子不是亲生的,所以心虚又戒备,却又因为对盛宜年的喜欢,忍不住想要讨好对方,可一旦事关孩子,又不自觉地担心盛宜年会对孩子不好,忍不住心有戒备。
却不知,这才是对方真正的心结。
盛宜年心结有二,一是司韵看重孩子胜过看重他,二是司韵内心深处既希望盛宜年能以对待亲生孩子那样对待这个孩子,却又忍不住因为孩子非对方亲生而担心盛宜年对他不好,甚至担心盛宜年伤害他。
偏生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反而是被既防备又讨好着的盛宜年感觉到了。
盛宜年也是普通人,希望最爱的人最爱的也是自己,司韵做不到,甚至还对他的人品产生质疑,即便是因为这孩子是他最重要的人,盛宜年也难以释怀,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司韵到底又有多喜欢自己呢?这样的喜欢又有多脆弱?更甚者,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都产生了怀疑。
☆、恐惧
围观的司韵大概也明白了过来, 这是在呈现原著里的没写的剧情,瞧见这一幕,他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司韵错了吗?人之本性而已,古籍道人之初,性本善,可真的善吗?出生,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 都要啼哭,那是在恐惧,因为害怕, 所以戒备。
现在都流行养猫吸猫,都当是猫可爱,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它弱小,因为弱小, 所以在人手中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养它的人就不用担心自己在什么时候被伤害到, 武力值的绝对镇压是会给人带来安全感和满足感的,否则同为猫科动物的老虎为什么就只能让人感到害怕?
所以,在盛宜年有动机且有能力对他的孩子不利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 这样的戒备甚至超过了对盛宜年的喜欢。
他喜欢这个男人,却也爱着他的孩子,在两者矛盾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对自己屏蔽这些信息, 将它们镇压在心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但其实它就在心底,只要去想,就会发现,只是这司韵是个胆小鬼,抗拒着那些并不美好的东西,只希望自己两全其美什么都有。
这个问题段时间内无解,或许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盛宜年用行动证明他的真心实意,司韵会慢慢解开心防。
可盛宜年又如何甘心?
即使已经而立,可在情爱上,他也不过是新手上路,什么也不懂,他的激情、热情,都在这漫长的日常中消磨了大半,他只是普通人,每天工作已经够累了,本以为家是温柔乡,却还要面对这出于自然的戒备,心累得承受不起,也渐渐不愿再热脸贴冷屁股。
可每每看着司韵那双小心翼翼就怕他不高兴的眼神,他连气都发不出来,心里只剩下无力,却又忍不住对那双眼睛心软。
其实司韵挺好的,当然,前提是不提那孩子的时候。
盛宜年无法对着司韵发火,更不能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出气,这样别扭来别扭去,就变得越来越沉郁,渐渐的,心也就冷淡了下来。
人不能憋着,无论是什么,都需要发泄,长时间憋着总要出问题的,盛宜年不愿自己的情绪伤害到那两人,便逐渐疏远。
到底是心有不甘,意难平。
他每天都在想,司韵什么时候能真正坦诚地关心他一回?亦或者在他和孩子中间,选择一次他。
他也有心,人的七情六欲一个也不缺,以前不过是没有让他勾起这些的人,现在有了,却是负面的。
面对他一天天的冷淡,司韵却摸不着门路,只当他是介意这孩子的来历,心中的戒备越深,恶性循环下去,两人的关系终于越来越僵。
僵到司韵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下去了。
他问过、闹过、哭过、吵过,然而依旧束手无策,因为他连门都没摸着,又如何能开锁。
孩子一天天也逐渐长大,夹在两人中间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养成了一副安静乃至有些怯懦的性子。
平心而论,盛宜年对那孩子并没有不好,衣食住行从无亏待,甚至面对这孩子的时候,他的脸比平常还和缓些。
只不过并不太亲近,每日鲜少的说话已然是难得的温情。
大人对孩子好不好,其实从孩子对对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很敏感的小动作,对于别人的善意恶意能很容易地感受到。
锦年很想亲近盛宜年,每当对方回家他都会迎上去喊一声爹地。
盛宜年也总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可到底心中有结,不愿让自己投入太多感情。
这种压抑又怪异的氛围直到锦年病发。
司韵陷入对自己疏忽的自责以及对盛宜年的埋怨里,想要彻底斩断两人的联系,不再继续纠缠了。
此时盛宜年却分身乏术,刚从医院出来的他看着手里的调查资料,只觉得胆战心惊!
“你确定……这些真的是她做的?”他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助理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额头冷汗一阵一阵地冒。
“千真万确,要不是亲耳听见,我也不相信!”助理心有余悸道:“那日我去医院想探探,哪知在病房外就听见那个女人说的话,司先生就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死死瞪大眼睛,连开口都难,那女人还在笑,还在笑你知道吗?!太恐怖了!”
“不信的话,你亲自去一趟,肯定能听见,她每天都要在司先生耳边说,我去了两天都听到了。”那助理放话。
盛宜年还是不敢置信,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司夏车祸已经好几个月了,全身瘫痪躺在床上不能动也好几个月了,盛宜年之前有陪司韵去见过对方,那会儿那个姓简的女人还在一旁乖乖削水果,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只是现在想想,还真有点不对劲,她太淡定了。
寻常女人要是碰见丈夫瘫痪,早就伤心流泪悲伤不已或者干脆分手了,可她竟然还悠哉悠哉削着病人根本不能吃的苹果!
这事危险,加上司韵最近住在医院忙着照顾锦年,他便没有告诉对方,无论什么事,总要确定了才能说。
医院病房,一位长相妖娆的女人提着一个袋子缓步推开门走了进来,“我买了黄焖鸡米饭,你很喜欢吃的,虽然现在吃不了,不过我可以帮你!”
她笑容很甜,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凉气!
病床上那个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半张脸一张嘴的男人用极尽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有仇恨、后悔、心痛……可到底还是最前面的占比最多。
他喉咙沙哑,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这样就能刺死对方!
然而女人依旧的悠哉,似乎脸上笑意越浓了。
“怎么了?不喜欢啊?那下次我换别的。”她轻声笑道,伸手触摸对方露出的那半张脸,“你要听话,别像你那个妄图霸占你的爸爸那样不识抬举,要是我再‘失手’一回,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你爸那样的好运,一推就去见上帝,省了我不少功夫。”
床上的司夏目眦欲裂,那恨急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饮其血啖其肉!
女人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气,“唉,谁让你不听话呢,之前不是答应做我的附庸吗?怎么还要和其他人和物牵扯不清?你一日活着,那便一日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再和你有关系,你的心里,也只能装下一个我,哦不,应该说,你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甲、从灵魂到肉体,从此都是我的。”
“你放心,我会每天都来照顾你,什么爸爸弟弟,我都会解决掉的!”女人笑得很单纯,可床上的人眼里却出现了心如死灰的恐惧。
门外的盛宜年浑身战栗,只觉得那人笑声令人胆寒,惊恐又愤怒,相互争斗,都不肯占据下风。
他脚步微微凌乱地匆匆离开,心里却已经在想解决办法了。
如果司父和司夏的意外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一定有留下痕迹,他还是得先找证据,这样才能把人一网打尽。
只是这些还是得悄悄进行,要是司韵知道了,他那藏不住事的脸一定会露馅。
想到司韵,盛宜年又愣住了,良久,才闭上眼抹了把脸,自嘲一声苦笑地想,那人现在连见都不愿见他,即便见到了,也都当空气一般忽略,他又何必多想会不会露馅被对方知道。
毕竟,司韵连看他一眼都显多余。
对司韵来说,确实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他出了病房门,就看到盛宜年正往这儿走的身影,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和对方错身离开。
从锦年住院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几乎都是轮流照看,只要盛宜年在,司韵就绝不进去,反之亦然。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那身影越来越瘦削,盛宜年心里难受,却又没人可说,只好默默憋在心里。
推开病房门,孩子并没有睡,生病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半点血色也无。
即便心里对这孩子有些别扭,此时看见这副模样,盛宜年也难受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