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对,迟疑着看着那熟练地喂奶、给小平安翻身、拍嗝的司韵,才突然想起来,孩子妈呢?
怎么只有司韵不见孩子他妈?
这会儿他才想到自家老友肯定不是夺人所爱的那种人,他能对司韵出手,就表明司韵身边肯定没人,那孩子哪儿来的?
李明远有点头晕,迅速举起酒杯灌了自己一杯,本来就不清楚的脑袋就更迷糊了,硬拉着盛宜年干杯。
盛宜年理他个屁,几筷子菜堵住对方的嘴。
没多久李明远肚子里水就多了,去了洗手间。
司韵喂奶到最后被小平安吐的奶泡泡弄脏了衣袖,“师哥,麻烦帮我看着平安好吗?我去收拾收拾。”
盛宜年当然没问题。
司韵在洗手台擦衣服的时候,李明远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他还有点不敢上前,被酒精糊住的脑子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自己刚刚的念头,也就笑呵呵地上前,“小韵,我有句话不说心里不舒服啊……”
司韵一脸疑惑:“李哥想说什么?”
“那个、那个我对不起你!”李明远苦着脸说,他自以为盛宜年那事儿司韵是知道的,否则不可能主动退婚,毕竟司韵对盛宜年的喜欢他是看在眼里。
“那事儿真不怪老盛,是我见他以后只有你了,还没试过女人呢,就自作主张,他其实、他其实不清醒,后来还发了好大的脾气,你也别记恨他,我以为就一夜情而已嘛,多大点儿事儿,也是真没想到你们就分了。”
他说完良久,都没听见人回应,疑惑抬头,却见司韵正对着镜子僵成了化石。
☆、虚伪
过了三分钟,在这三分钟内李明远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讨扰的话,然而司韵一句都没听进去。
司韵从看《情深如许》这本原著小说的时候,他的心思就一直放在这个同名配角身上,看着他和盛宜年从热情到冷淡、从温馨到心寒、从和睦到宁愿生不见,看着司韵的心一点一点死去,他感同身受。
虽然发生了不少事,可他始终没忘记,这一切的最开始只是因为一次在现代社会很普遍的一夜情。
原主为了这个心存愧疚,所以诸多忍让,最终让无可让,忍无可忍。
可如果盛宜年也和他做了一样的事,那他凭什么这样对司韵?
好,就算他不是故意的,难道原主就是吗?
比起盛宜年,原主只多了一个孩子,一个最无辜的新生命,可最后却是最惨的,承受了他们两个人的因,结了早夭的果。
他承认司韵也有过错,可这场婚姻里绝对是盛宜年的过失最大。
在两人做了同样的事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歉疚,享受这带来的利益,隐瞒自己的经历,将责任都堆在对方身上。
呵,盛宜年,你好样的。
司韵想起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甚至在慢慢减少对盛宜年的怨憎和偏见,渐渐接受这个不那么普通的朋友。
结果现在才知道对方表里不一虚伪至极!
司韵笑了,真的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喉间微哽,酸涩到让人心疼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汩汩泉水冒遍了全身……
从前司韵刚发现自己出轨的时候的震痛,现在千倍百倍作用在了司韵心上,那些他以为已经离开了的原主情绪重新翻涌而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司韵的感觉又来了,效果只有四个字,悲痛欲绝……
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头对着面前的盥洗池,水面晕开浅浅的水波。
李明远被他的反应吓得酒都醒了大半,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这模样……是根本不知道那事儿?
那他刚刚说的话……
李明远心拔凉拔凉的,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老盛啊老盛,我对不起你。
一时不知道该揍那个隐瞒的盛宜年还是该揍多嘴的自己,他僵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留,欲哭无泪……
好半晌,司韵才恢复过来,他扭头就看见李明远还站在那儿,已经有好几波上洗手间的人看他俩了,他只当没看见。
“你把刚刚说的事,再仔仔细细说一遍。”
李明远这回是真想哭了,可他没那个脸也没那个胆子哭,只好诚诚恳恳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司韵除了觉得可笑还是可笑。
抹了把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盛宜年。
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说这事儿的原因,可他又心灰意冷地觉得没意思。
问出原因有意义吗?
无论因为什么,原著里的后果他看到了,那样的结局,又有什么原因值得被原谅呢?
司韵没心思听,如今他想到盛宜年三个字,想到那张脸,都只觉得虚伪,原本的沉稳变成了心机深沉,原本的帮助也成了别有用心,一切好的印象都滔滔不绝地往坏的那边奔流而去,他也不想挽救。
因为不值得。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将他收拾成得看不见异样的模样,才低声开口:“你想把这事告诉他吗?”
李明远手一僵。
司韵轻笑一声,“随你说吧!”说完就出了洗手间。
李明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刚打的字给一个个删除了。
算了,他承认他怂,这种讨打的事还是让他欠着以后再算吧!
司韵是真的不介意李明远说的,因为他也不打算再和盛宜年接触了,孩子的事……至少目前不急,大不了他提前找关系找人。
他只怕自己再见着盛宜年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刚刚在洗手间一样。
以前控制不住情绪是因为爱盛宜年,现在是控制不住是怨盛宜年。
怨比不上恨浓烈,但它悠远绵长,仿佛能缠着人心永永远远、生生世世,至死都无法超脱,还会给活着的人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司韵,都无法接受这件事,也无法接受盛宜年这个人。即便是普通朋友,也放不下心结。
从他来这个世界后,他就不愿意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原主。
回到座位,盛宜年问了句,“明远呢?”
司韵没回他,也没看他,只是在努力压制心头想要质问的冲动,说是不想问,实际上呢,他想,因为不甘心。
可是问了又有什么用?
他将昏昏欲睡的平安抱起来,“我有点事,得马上走,你们慢慢吃吧!”
他是真的不想再和对方待下去了。
隔应。
盛宜年什么人,哪里看不出来对方情绪不对,关心道:“你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吗?我送你。”
“不用了,浪费你时间,我打车。”
“还有好多东西在我车上呢!”追着司韵离开的身影,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却在门口被服务员拦了下来,“诶,先生,您还没结账呢!”
这一耽误,等结了帐,早看不见人影了。
司韵出门就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就没说话了。
他心不在焉地拼命遏止自己悲痛的情绪,可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该痛的时候还是痛,没办法。
许是不小心将小平安抱得不舒服了,本来要睡着的小家伙嘤嘤不舒服地叫了两声,这才将他走神爸爸的神魂给拉了回来。
换了个姿势,拍了拍小平安的背哄他入睡。
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他又忍不住心疼地想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屁话,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该哭的时候还是想哭,只是有的人内敛能憋能忍,有的人不在乎面子。
可司韵觉得自己是不该哭的,该哭的都哭完了,他只想让盛宜年哭。
为司韵、为平安、为那些付诸流水的感情。
想了想,又觉得没意思,如果盛宜年真是冷心冷肺的人,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不会有心疼,若他是有心人,不需要他做什么对方也会愧疚。
要是盛宜年也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就好了,他想。
剜心之痛,总要对方也尝一次才算还。
可前提是,盛宜年得喜欢司韵。
☆、纠结
对于司韵突如其来的离开,盛宜年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他不傻,当然不是看不出来对方心情糟糕,可不知道原因。
问李明远对方也只支支吾吾问不出个屁。
他有些泄气疲惫,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开车将上午买的那些东西送去司家。
然而,到了司家他却只见着了佣人,问司韵,佣人也直说在休息,让他不要打扰。
盛宜年目光深深地望着楼上司韵的房间,良久,才终于离去。
佣人敲响了司韵的房门,“二少爷,盛先生走了。”
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的司韵才露出一个脑袋,淡淡道:“知道了。”
佣人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婴儿床上,小平安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地盘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每多看平安一眼,他的心就多痛一分,痛着痛着,也就麻木了,却仍然舍不得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冲动过后,理智总算姗姗来迟地回归,心头那口气却仍然没能松开,他闭了闭眼,发现要自己像原来那样心平气和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