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父道:“那不若我们这就给他订一门亲事,等明年抽空就让他们完婚。”
吴老太太看着他,眼神带着凉意,看得吴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吴老太太道:“肃儿是他们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别看他年纪小,行事向来张弛有度。和你不一样,他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既不想娶,你又何必与他结怨。”
吴父不满道:“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父亲,儿子哪有与父亲结怨的?”
吴老太太摇头,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我年纪比你大,你却比我糊涂。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肃儿的亲事你不许插手。”
吴父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的神色中不由地露出一点无助来。
看到吴老太太脸上坚毅的神色,吴父终是明白了自己真的不能插手,他恭敬地道:“都听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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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因为李母的宽慰,李昕伊觉得自己的心境开阔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他在绘画时多了许多的灵感,在作画时,常有奇思妙想,令他心痒痒的,想要尝试一番。
吴肃来找他时,李昕伊正在作画,听到李母喊他时,他只能留恋地放下了画笔。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吴肃那张让人既爱又恨的脸。
吴肃见他在作画,感兴趣地道:“你画的什么?”说着就要上前看他作的画。
李昕伊挡住他前进的脚步,道:“看一眼十两银子。”
吴肃伸手摸出了自己的荷包,数了数后全都递给李昕伊道:“五两三钱,给个折扣,买下你的画可好?”
李昕伊夸张地道:“什么样的折扣能让一幅价值两百两的画只卖五两三钱?”
吴肃看着他道:“凭你我之间的交情。”
李昕伊略不自在地别开眼道:“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交情。”
吴肃一挑眉:“没有吗?”
李昕伊不接他的话,问道:“你要喝什么茶?茉莉香片喝不喝?”
吴肃道:“客随主便,都好。”
李昕伊于是给他泡茉莉香片,道:“是自制的茶,略粗糙了些,但胜在香气浓郁,颜色鲜亮,滋味醇厚。”
吴肃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把李昕伊看得脸色微红。他专注地泡着茶,假装没注意到吴肃在看他。
于是吴肃越发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
李昕伊给吴肃倒茶,道:“尝尝看,滋味如何?”
吴肃尝了一口,赞叹道:“兼有绿茶的清香,又有茉莉的芬芳,这是怎么做的?”
李昕伊答道:“就是将绿茶与新鲜的茉莉花拼合后反复熏制而成的,总共也只得了这么一些。”
他说着将罐子里剩下的茶叶递给吴肃看,道:“可惜茉莉花不够多,熏制起来也麻烦,不然就可以多做一些。”
吴肃道:“你若是不介意,就将这香片赠予我一些,我去和祖母提一提,也去让工匠试着去做这一类的香片茶。”
李昕伊于是找了一个空瓷罐来装茶叶,对吴肃道:“其实不止是茉莉花,像桂花、玉兰花等也可以尝试着做成香片茶。”
吴肃接过瓷罐,道:“我这次来,也有东西要送你。”
李昕伊诧异地看着吴肃递过来的小匣子,问道:“这是什么?”
吴肃不答,只道:“打开看看。”
李昕伊只得打开来,只见小匣子里装着一支白玉簪子,通体温润,细腻无瑕。
李昕伊不解道:“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吴肃道:“束发。”
李昕伊拾起玉簪,道:“这簪子太贵重了,不说我根本用不上,就是用上了也要时刻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一掉下就碎了。”
吴肃毫不在意地道:“不会掉的,碎了就换一根。”
李昕伊不想收这发簪,道:“这簪子碎一根我得画好几张画才能补回来。放我这里也是无用,你拿回去吧。”
吴肃送了就没想过要收回来,当然也没想过李昕伊会拒绝,道:“不用几张画,就刚才那画,半张就够了。”
李昕伊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说一幅画两百两的也是他,见吴肃殷切地模样,只好收下了。
吴肃满意道:“那你喜欢金簪还是银簪?或者金镶玉?”
李昕伊无奈道:“都不喜欢,你有钱就好好收着,拿出来败是什么道理?”
吴肃乖巧道:“好,都听你的。”
李昕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他想到自己屋里还未完成的画,就想赶客,道:“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你自便。”说着就要走。
吴肃拉住他的手道:“我来是有事和你说的。”
李昕伊只好重新坐回去,抽回自己的手。吴肃昨天也说有事要和他说,结果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印象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吴肃认真地道:“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祖母已经同意我暂不娶亲的事了,我既已有了功名,以后做个能治理一方的小官,或者去天子脚下做个小吏,抑或像季先生一样去书院任教,也不是太难的事。我明日,最迟后日就要进京赴考了,你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李昕伊只觉得信息量太大,大脑一时负荷不过来。他的脸颊发烫,耳边嗡嗡地响着,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去。
吴肃懵了,他满心以为李昕伊不说扑到他怀里,也该是喜笑颜开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吴肃没有细想,连忙追了出去,但是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李昕伊朝哪个方向去了。
李昕伊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此时的他不仅脸颊发烫,而且几乎是全身都在发热,脊背都出了薄汗。他直到他走出来后,外面的风一吹,才觉得稍微冷静了一点。
但是这还不够,李昕伊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爆炸,现在的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肆地尖叫。
第65章 收之桑榆
吴肃是在溪滩边上的一棵柳树下找到李昕伊的。
“你过来了,坐罢。”李昕伊看着吴肃,拍了拍身边的地方。
吴肃依言,挨着李昕伊,坐在了石头上。
柳树的叶子早就落尽了,只余光秃秃的树枝垂着。
因靠近溪边,风有些大,吴肃看着李昕伊有些发红的脸道:“风大,湿气也重,早些回去吧。”
李昕伊却觉得风吹得正舒适,将他心头上的迷雾都吹散了,道:“只坐一会儿,不妨事的。”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李昕伊侧过脸,看着吴肃道。
吴肃与他对视,道:“我何时与你说过假话?”
李昕伊点点头道:“我得在家陪着我阿娘,因此并不能和你一同上京。”
吴肃沉默了许久,只是看着不远处奔腾的溪水。
李昕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周围的景色不无萧瑟之意,于是也变得感伤起来。
“我会再等你一天,若你改变了心意,就过来寻我,我在家里等着你。”吴肃说完,不等李昕伊答话,就离开了。
李昕伊看着吴肃离去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迷惘来。
但是那身影突然折返回来,吴肃重又来到李昕伊跟前,伸出右手道:“水边湿气重,和我一同回去罢。”
李昕伊笑了,搭上吴肃的右手,让他拉他起来,两个人手携着手。
晚季的稻子已经收了,冬小麦也刚播下了种子,田间就只有稻草人还忠心耿耿地立着,农人们似乎都在家中躲着闲。
李昕伊任凭吴肃拉着他的手,也没把手抽出。手心上肌肤的触感让他身体有些发热,没一会儿就出了汗。
“我手上有汗,你放开罢。”李昕伊道。
吴肃拉着他的手没有松,笃定地道:“你在紧张。”
李昕伊不说话了。
两人此时正走在田垄上,周围是一大片桑叶地,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桑树的枝桠。
李昕伊正要往前走,吴肃却站住不动了,于是李昕伊被拉了回来。
“怎么了?”李昕伊诧异道。
吴肃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李昕伊闻言,瞬间就涨红了脸,他结巴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不可以。”
吴肃像是有些失望,叹息了一声,重新拉住李昕伊的手,继续往前走。
李昕伊心跳如雷鼓,看着吴肃的越发俊逸的侧脸,只觉得头脑发晕。
然后他像是被吸引住了,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嘴唇贴在了吴肃的脸上。
吴肃愣住了,李昕伊只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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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见李昕伊通红着脸颊,似乎还冒着汗,关切地道:“天气冷下来了,热也不能脱衣服。”
李昕伊回道:“我知道了,阿娘。”
他关上卧室门,扑到床上,扯了被子就开始打滚,从床尾滚到床头,再从床头滚到床尾。
直到撒完疯,才拿了篦子,将凌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开了卧室门。
李母正在给做鸡食,将不吃了的菜蔬剁碎,拌了米糠,看到李昕伊面带笑意的样子,道:“什么事,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