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把剁好的姜沫、蒜沫和小葱洒进蔬菜盆里,然后打了三个鸡蛋进去,将馅料均匀。
李昕伊切着腊肉丁,问李母:“阿娘,你对秦虎哥是怎么个看法?”
李母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拿过一边的擀面杖,开始擀包子皮。
“阿娘?”
“能怎么看?他自己要走这条道,就要做好被人说的准备。”
李昕伊沉默了。
即使李母再像他前世的他的母亲,但她也是在这个时空里实实在在生活着的人。
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有些事情也不能随便做。
虽然李母最终都会包容,但是李昕伊不想轻易伤她的心。
过了一会儿,李母说道:“我儿子要是个娘娘腔,我就把他当女儿养。”
李昕伊:“……”
“阿娘,您儿子顶天立地是一条汉子,您想要女儿的话,就只能过继了。”
他怎么就娘娘腔了,这个必须反驳。
说完,他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坐立不安。
媳妇没有,女婿倒是可以有,一个女婿半个儿。
幸而李母也没提什么养媳妇的事,只说:“养你一个就够费心了,不管你要弟弟还是妹妹,都自己养。”
李昕伊干笑了一下:“阿娘说的正是。”
包包子是个技术活。
擀好面皮以后,只见李母左手托着皮,右手拨入馅,左手掌一转,右手掐着褶子一捏,前后不过十秒钟,一个精巧玲珑的包子就成形了。
“阿娘,您手好巧啊!怎么做到的!”李昕伊赞叹道。
“您这手艺开包子铺都成。”
李母把竹蒸笼架到锅上,李昕伊随后将包好的包子一个个放进蒸笼里。
李昕伊问:“不用给包子点上朱砂嘛?”
李母道:“点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
李昕伊于是安静如鸡,默默地去灶台烧火。
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咕噜响了,蒸汽开始弥漫。
“一会儿上人家家里,嘴巴勤快点儿,该喊什么喊什么。”
李昕伊乖乖点头。
李母想了想道:“该硬气的地方寸步都不能让,不懂就去问你吴参哥。”
“哎呀,阿娘你别替我担心了,我能处理好的。包子是不是熟了?”
李母掀开锅盖,李昕伊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个。
“好吃!阿娘,你也尝尝。”
李母尝了一口后,将包子一个个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你给吴肃送过去吧。”李母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道。
“现在?就这五个包子?”
李母一抬手,李昕伊迅速端起盘子往吴肃家走。
五个包子送不出手?
端着盘子走在路上很奇怪?
到人家里就为了送包子?
李昕伊表示,这可不是普通的蔬菜馅的包子,里面全都是他和李母的心意。
别说菜是他洗的,他切的,就因为洗菜他还被迫目睹了一场家庭伦理大戏。
真是太不容易了,必须底气十足了!
李昕伊敲开了吴肃家的门。
吴肃应声而出,诧异地看着举着五个包子的李昕伊。
“我做的,尝尝?”李昕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第26章 七月初七
李昕伊说:“阿肃,你去杭州的时候,我也同去可好?”
吴肃此时在吃李昕伊带的蔬菜包子,闻言不小心噎了一下,顿时两颊涨得通红。
李昕伊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再好吃也要慢一点。”
吴肃喝了一杯茶水后,才顺过气,问:“你肩膀上的伤好啦?”
李昕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早好啦,跟没摔之前一样,可灵活了。”
说着甩了甩自己的右手,“郎中都说没问题啦。”
吴肃于是伸手按了下李昕伊的右肩。
李昕伊猝不及防,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这就是早好了?”吴肃怀疑地看着李昕伊。
李昕伊尽量让自己笑得真诚些:“本来是好了,但是昨晚上没睡好,从卧塌上摔了下来,摔青了皮肉。”
吴肃道:“你以后睡前该把自己绑起来罢?连睡觉都不老实。”
李昕伊道:“不用绑,睡地上也使得的。”
吴肃连着吃了两个包子,才停住了筷子。
李昕伊说:“我会驾车,能烧火做吃食,有长途出行的经验,能在路上照顾你,带上我真的不亏的。”
李昕伊又说:“反正我总是要去的,到时候一个人远行,岂不是更不安全?我们同行,也好互相照看。”
听到这里,吴肃算是同意了,道:“七月十五一过,十六日早上就走。车马不用准备,你自己带上贴身的衣物和盘缠,直接来我家。”
李昕伊这下真的露出了诚挚的微笑:“阿肃,谢谢你,你既有德又有才,德才兼备,一定能桂榜提名的。”
吴肃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我们之间,不用言谢。”
这时,吴管家过来了,对两人道:“请李公子挪步,老爷正在中厅等候呢。”
吴肃诧异地看了李昕伊一眼,李昕伊小声地说:“就是一些作画方面的事。”
然后就跟着吴管家出去了。
吴肃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看着桌上剩下的三个包子,于是将包子端去了厨房。
“麻烦婶子午后再热一下,我好当点心吃。”
厨娘接过盘子,道:“除了包子,少爷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了,谢谢婶子。”
吴家中厅。
互相见过礼后,李昕伊说:“吴伯,晚辈昨晚苦思了一番,自认为才疏学浅,当不得吴伯的高看。”
吴父道:“哎,贤侄不要过分谦虚了。你作画的技艺可是有目共睹的,这标识要画起来也并不难。”
李昕伊并不想和吴父扯皮,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多画几张,于是就道:“既然不难,晚辈不妨试它一试,还请吴伯详细道来。”
吴父说:“贤侄可画茶树、茶叶、制茶、泡茶等系列流程的画,好让客人们了解我景宁的茶比之别处,有何不同,又有何雅意。”
李昕伊于是用手蘸水,在几上简单画了几笔,只见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盏跃然而上:“只是这些?”
吴父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些。”
距离七月十五还不到半个月,李昕伊开始正式忙碌起来。
他太长时间没有碰画笔了,握笔感觉都生疏了不少。
等提笔蘸墨在纸上游走了一个来回后,才渐渐地找到了之前作画的那种感觉。
李昕伊以前绘画偏重艺术性,而且相对较自由。现在第一次给吴家画商业性的画,就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拘束,以及创作的局限性。
而且他没有太多画商业画的经验,想到商业画第一反应是安迪·沃霍尔和他的波普艺术。
但是显然,农耕文化与工业文化是两个文化模式,不能一概而论。
李昕伊愁得头要秃了。
头秃之下,他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创作习惯去画。
先画出来,再决定怎么改吧,否则永远也拿不出成稿来。
这边,吴肃自从答应李昕伊,同意他跟着一道去杭州以后,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以往他只在意文章要如何做,主考偏爱什么样的风格,立意是要沉稳还是激进。
每回临考前,他都要和季夫子,以及乡间几个同要准备科考的读书人,一起谈论商议。
按照规定,过了童生试,吴肃是可以进县学读书,准备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
不过,也不是每个秀才都会进学。
有些秀才自认为天资有限,童生试录取后,就去开童蒙馆,招揽学生了。
也有些秀才,比如吴肃这样,家里请了西席的,自然不必和别的秀才挤在一起,争取夫子的教导了。
尤其是吴肃并不喜欢和那些酸腐之人打交道。
这并不是说秀才就等于酸腐,那岂不是把吴肃自己也骂进去了。而是有些人他功利性过强,张口八股,闭口文章。
但凡和科举没有半点关系的一概不谈,除了圣贤书一概不读,反倒是将旁人的策论背了个十遍八遍。
吴肃非常腻歪这类人,可偏偏这类人自觉身份高人一等,你若是没有功名,便用一种酸得不行的口吻自以为是地进行嘲讽,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文曲星转世。
所以像吴三叔这般中了秀才就去打算盘的,那真是清流中的特立独行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虚名,依旧像以前这般行事,即使只是个账房先生,他那手算盘功夫,也是账房先生中的翘楚了。
吴肃拒绝进县学,吴家人也不难为他,吴肃得以继续跟着季夫子学习。
偶尔碰上个值得相交的,也不用偏颇的态度待他们。
总之,吴肃的日常基本与那些俗世生活绝缘。
所以,吴肃一改往常沉溺学习,不可自拔的模样,反而在意起了吃穿用度,这让吴家的妇人们大感意外。
“阿母,天气炎热,路上可要多备些藿香、冰片才好。”
吴母一脸无奈地说:“这些自然是会备齐的,你哪次出门,我没让人备上呢?”
吴肃点了点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