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小楼思考的问题都震飞了,瞪直眼睫,很快强行低眉垂眼,小声惊呆,“你…你什么时候?”
谢怀瑾翘起唇角,没有回答。
“吃饭吧。”
—
一顿饭的过程中。
岳小楼感受到众人时不时微妙,克制,却分外关切的目光,
低头吃菜,渐渐也就淡定下来了。
呼——
敌不动我不动。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王怡婷最专心,屏蔽着大家,桌子下面玩手机,边玩边吃,参与饭局真的纯粹就是吃。上到她不喜欢的菜,就低头专心玩手机。
她还嫌筷子拿手里麻烦,顺手往碗里一插,立着的。空出双手打游戏。
“……”
顾霖宗瞥见,抽了抽唇角,赶紧快速地把她那副筷子从玉米饼上拔下来。
规矩地搁在碗边。
等吃得差不多,王怡婷就放下筷子坐在那儿等散场。
顾霖宗再瞥一眼,发现她的筷子正大咧咧地横放在碗上,摆了个“逐客”的意思。
唇角又是一抽,趁着大人还没发现,他赶紧伸手去把她的筷子摆摆正。
“你干嘛?”王怡婷睨他一眼,满脸不耐。
“我,”顾霖宗顿了顿,露出好脾气的笑容,说,“我有点强迫症。”
“切……”
坐她对面的岳小楼暗自咂舌,忍不住问谢怀瑾:“这真的也是你们家的小孩?”
谢怀瑾看眼王怡婷,“每个地主家都有一个半个的傻小孩,是吧。”
“不会被打手心?”岳小楼还是难以想象。
“她小时候在亲妈身边长大的。姑姑不舍得那么小就送过来,没人教规矩,等我跟顾霖宗都长大了,才让她经常来爷爷身边学……”
还有后半句没说。
谢老爷子觉得她是“朽木不可雕”,根本不可能教她什么。
就是没说,岳小楼也隐约感受到了。
一顿饭结束。
长辈们还在交流收尾的时候,王怡婷站起来,屁股着火般回房间了去了。谢怀瑾的姑姑忙跟着站起来,追过去,“王怡婷,要死啊你那么急?”
谢怀瑾对阿姨说,“不用给她准备客房的。”让岳小楼跟她一个房间。
“……”
长辈们这次极默契的连话都没有顿,假装没听见,只是说话齐齐抢快了一拍。
—
被她带出来,岳小楼还都有点傻:“我为什么不睡客房?”
“客房在三楼,闹鬼。”
谢怀瑾轻飘飘一句,岳小楼愣了下,打量着日落过后有些阴沉的长廊。半响,挽着她的手臂说:“毕竟是祖宅嘛,有些看不见的存在挺正常的。”
“骗你的,要隔层楼,怕你一个人睡不习惯而已。”
谢怀瑾笑了笑,“带你去个地方。”
“睡得习不习惯不是主要看床的么,”岳小楼翘着唇,乐颠颠地跟着她走,小声说,“那你房间我也不熟悉,照样睡不习惯怎么办。”
“睡我怀里好不好。”
谢怀瑾边说边把她揽近些,语气清淡,像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岳小楼心想,谁怕谁:“那我当真了啊。”
谢怀瑾偏头看她,意义不明地扬了扬唇,没说话。
“我好像听见你在心里骂我了……”
“骂你什么?傻么。”
“你想想就算了,”岳小楼严肃地说,“怎么还能说出来呢。”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岳小楼突然发现,谢怀瑾带着她出了宅院的门。
“要去哪儿啊?”
“嗯……”谢怀瑾似乎想了想,然后没说话,只是带着她走。
“神神秘秘。”
离开祖宅几乎就遇不到电灯的光了,幸好月亮很亮。
谢怀瑾本来想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其实也是自己想转转,看看那些小时候探索到的天然迷宫丛林和秋千之类的,是否还和记忆里一样。
等走到才发现,一片早就荒成残垣断壁了,野草丛生,几乎要覆盖住走过去的路。
谢怀瑾轻叹口气,又看了两眼,默不作声地拉着她继续走,
“到底要去哪儿呀。”
“你猜去哪儿?”
岳小楼握着她的手被带着走,低着头看见夜幕下荒草覆没的稻田,小脸竟有些亢奋,喃喃说:“去——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
谢怀瑾:“……”
她哑然失笑,“之前从没来过乡下吗?”
“没有,”岳小楼摇摇头,只踩过操场中间的泥土草坪,没踏过真的乡土植被,“但我看过很多乡村文学的,书里的农村跟这儿不一样。”
谢怀瑾不置可否,又走了会儿,停下脚步。轻舒口气,笑着说:“只有这里还什么变化也没有。”
夜漆黑,月亮作为点缀的光源却存在感很强,照亮依稀地貌,还有镀给眼前的小湖泊一层闪烁的光。光影和谐,美的有种宁静而安定的和谐之意。
平原辽阔得像是望不到边际,只是在湖泊处凹陷下,斜斜的草坪正适宜躺着。
“好漂亮……”岳小楼不由微仰下巴,定定地看。眼里映着宽阔的天际,几颗星辰化在她眼中。
谢怀瑾往前走两步,扶着草坪,久违地坐了下来。
“你小时候经常和顾霖宗来这儿吗?”
“不会带他来的,我们小的时候,村里也是有很多小孩的,顾霖宗总给他们钱买鞭炮一起玩打仗游戏,特别吵。我基本不跟他玩。”
“那还去帮他打架?”岳小楼在她身边躺下,满脸好奇。刺刺又柔软的野草,干干的,和青青小草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被村里的小孩联手欺负了,鞭炮扔到衣服上,烫得全是洞。我帮忙扔点回去而已。”
岳小楼想象着那个画面,忍着笑,蹭到她身旁挨着说,“你说得风轻云淡,我猜,你后来肯定把那些小孩都欺负哭了。恐怖的姐姐。”
“恐怖?”
岳小楼无所畏惧“嗯”了声。
谢怀瑾侧过脸,把脸庞有些挡眼睛的发捋了下,别到耳后。好脾气地笑了笑。
—
浓稠的夜掩饰不住景色,周围寂静,身边只有彼此两人。
此情此景,岳小楼实在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你爷爷不想接受我是对的,那么大的祖宅,当然……”
她喉口哑了下,顿了顿,才能勉强继续说,“当然希望能继承下去。他虽然什么不好的话都没说,但其实就是太疼你,努力忍着呢……”
“你说反了。整个谢家家里,只有我们哄着爷爷。”
谢怀瑾手往身旁伸了下,找到,然后握着她的手,“我爷爷,倒不是那么看重家族传承之类的人,他只是想要把辛苦大半辈子打拼来的事业,当一份礼物,送给我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孙女。”
岳小楼闻言侧过脸,看着她。
谢怀瑾继续说:
“我还在背三字经的年纪,就听爷爷叹气说,祖宅门前的路再不好好修的话,等他过世,估计直接荒废掉了。可就算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了,路还是没有修。爷爷没有要修。”
“等长大,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叹气。不是愁没钱修路,而是修路也不会真的改变什么,其实祭祖这件事,本身还是为了爷爷。抽出时间,大家每年都聚几天而已。如果爷爷这个大家长不在,冬至祭祖的传统延续不了几年的。”
建在荒地的谢家祖宅,能躲过战乱炮火,却躲不过和平繁盛后悄无声息地抹除。
谢家家大业大,却从来不是什么家族企业,到了小辈这儿更是直接断掉。
早不是什么宗族制度的社会了。
祠堂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历史,属于过去的一部分。后人不想继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岳小楼想明白,不由叹惋,“好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
“如果我们……”岳小楼欲言又止,瞧着她的表情,嗫嚅了下,“有小孩子,你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虽然岳小楼自己不喜欢小孩,但她不介意照顾养大谢怀瑾的孩子。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代孕的钱对她们来说相当实惠。
说出口,心中小算盘已经打完了。
“傻子。”
谢怀瑾半侧身,揽住她的腰,半响,耐心说:“爷爷养大的又不只有我。顾霖宗改姓也没什么,让他生一堆小孩,挑个最聪明的姓谢。我爷爷不傻,他真在意这个早就提了。”
岳小楼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谢怀瑾每次都能,特别有道理地说服住她,让人想要听从,不由扬扬唇。
“学姐,你好可靠,好聪明哟。”
谢怀瑾略弯一下唇,怕她又乱想,就又再多说了两句:“如果爷爷真的讨厌你,我不会直接把你带回家里祭祖的。他只是有点别扭而已。”
“嗯。”
谢怀瑾侧身和她说话的时候,领口松垮一小块,隐约能往里看见小截锁骨,很快消失。
距离那么近。
岳小楼忽地静默住。
“怎么了?”谢怀瑾看着她眼眸亮闪闪的,低声笑,“想什么呢。”
“在想,你怎么今天穿了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