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与爷爷见一面,他翻开床底段子的笔记,日夜拜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科总分300,他考到290的好成绩。上纪念中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校队的顺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明明看得是一样的笔记,为什么我就是考不上呢?”顺子苦恼着。“我这样铁定是要沦落到母亲中学去了。呜呜呜~”
“母亲中学?”
自从知道远离他家的青木山上有一家母亲中学。填志愿的那支笔就漂移不定了。
居上小一,不得不跟曦分开。因为曦的身体不容许他偏离中心医院。得知葛格要离开他。曦的愤怒烧红了双眼。发了疯地撕咬居的课本跟书包,含糊不清的咆哮,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小小的房间内肆意破坏。玻璃柜门被枕头击碎,手办扎上玻璃,疼得居哭泣。海报画像全部被撕毁。连天花板的新世界大作也被飞溅的墨水染污一片。
这一切,只是因为居收拾书包准备第一天上学。
居一直觉得这没什么。他总得上学。他不可能一辈子在这个家寸步不离地让你跟着。
“你看你住院的时候葛格不也不在?”
然后曦就疯狂了,扯着他的新校服撕心裂肺地哭,毫无理性地撕扯破坏。
闹到没办法,爸爸一个手刀打晕他居才能收拾一下破书包去上学。
因为买新书包新书错过开学典礼,在全班几十人面前被笑话上学第一天就迟到。
居想说都是弟弟的错,又能跟谁说呢?开广播吗?
回来之后听说弟弟醒来还在闹腾,是牛仁打了镇定剂情绪才稍微安静一点。
那之后,他去医院看望弟弟。做好了被扔水杯枕头的心理准备。结果弟弟一看见他就咧开嘴笑,笑得特别开心。仿佛之前在他房间捣乱的另有其人一般。
那之后,居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奇怪。以前是喜欢有个小跟班。长大之后呢?曦简直是一个树袋熊。看到居就要抱着,说什么也不放手。居上哪儿都跟着。爸妈说他也就在你在家这段时间笑,你不在的时候小脸拉得老长,合着全世界欠他三百个葛格一样。他还极其没有礼貌。
宁正爬上窗外玉兰树,进居房间。三父子躲被窝里讲你们宁日那些英雄事迹。
曦曾经淡淡地冷静到无情地分析:“对于爷爷这个人,我不否认他创造出日升会,树立黑道规则,管理西街这些功绩。但我不认为他是英雄。杀人放火烧山,□□掳掠。说到底,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不择手段的小人而已。无论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以为了家族的名义做的这些事。错的,就是错。一个错误的人身上没有我需要学习的东西。”
他六岁时候讲的这些道理,居一路磕磕碰碰长到成人才真正理解。
爷爷大过天的宁正当场骂他不肖子罚他在玄关面朝爷爷照片跪下。他不跪。
“他自己做错还不许我说?这什么道理?管他爷爷太姥爷!错了就是错了!这是事实!你是我爸爸又怎样?我自己的身体是你说跪就可以控制的吗?”
彼时他跟霍山扣学了几个月。说话已经如同常人。除了一些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可见此时,他根本不认为这样辱骂长辈违抗父亲有什么问题。
“你对长辈就没有那么一点尊敬吗?你喊我什么?你看你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你这是要气死我!”
“爸爸,我没有不尊敬你。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也说过这是好事。你也愿意跟我争辩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争辩的结果就是,我做的都是好的,对的事。为什么现在你又来责骂我不懂规矩呢?”
“理在你那儿,可我是你爸爸,他是你爷爷。你就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说爸爸你还沉迷在错误的爷爷的神话当中。我帮你知错能改我做的都对。”
无语。眼里只有红色的√和×,没有半点人的影子。
“够了。曦,你葛格,十分尊敬你爷爷,不曾说过他的一句不是。”
一说到葛格喜欢葛格不喜欢他马上就会照着做,连理由都不问,超级乖。
居能看到宁正脸上的纠结。他父亲也不想用那种办法。但是不用曦会说更多难听的话。他终于还是说了。
“居,是不是?”
居慢慢点头,曦沉默了。
宁正:“你葛格,把你爷爷当做英雄。你要是诽谤爷爷,他会不高兴的。”
曦迅速跪下,认错:“那我以后都不评议爷爷了。”
当时觉得这样做很方便,如今看来,大有问题。也使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的居在不知不觉之间根深蒂固在曦的脑海里。曦更加过分地缠着葛格。居甚至不敢回家。因为回家听到“葛格,欢迎回家”,就意味着他身上要挂着一团两百斤的肉,走到哪里都放不下,做什么都没有自由。
听说母亲中学要坐接驳船才能到,还要爬上高高的大山。在有机会摆脱弟弟,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家这个想法一出现,那支笔就不听话地勾了母亲中学。
曦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怎么可能告诉你是为了躲开你?
居骗他:“因为葛格笨。葛格考不上离家近的纪念中学。”
290分。哪里笨了。但是曦丝毫没有怀疑。
“小学题目那么简单都考不到满分确实很笨。葛格你要多久回来一次?”
按你这说法,世界上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聪明人?
居深感远离此人是对的。“寒暑假吧。不一定。看有没有船。”
这是胡说的。接驳船每天都有。如果段子还在,他绝对能考100分。
居是名副其实的学渣。290全靠看段子辍学之后留给他的笔记试题。
居跟段子的相识在学校大门。居在离家很远的中心小学上学。晚上下班妈妈来接。那时候弟弟曦病卧床,妈妈陪床照顾。
居熟知四点放学,妈妈接他的时间是五点,还不算开车过来的车程。这中间整整两个小时,他玩遍了学校方圆百里。五点一到,他掐着点跑回学校制造我一直在门卫那里乖乖等你来接的假象。
一台保时捷走过,把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人。同样的立领白衬,同样的一条杠,一年级。这个自来熟的同校生下了车,兴冲冲地冲他直奔过来。举起脖子上的相机就拍照。拍完照才伸手自我介绍:“我叫段子。”
居被相机闪光灯闪了眼,略带不悦地:“我叫宁子居。”
此人见面的第二句就是:“我可以叫你居吗?我认识你。”
他说认识自己,但是居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人。良好的家教还是使他伸手回握过去。简单的交谈之后他还是警惕地问起来:“段子,你怎么认识的我?你在三班,我在六班啊。”
三班至五班在二楼,唯独六班没地方放挤到了三楼跟四年级一伙儿。中心小学,是按成绩高低排班的。越靠前,学生成绩越好。像居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到数学考试都能忘了去的,通通压在了六班。一二三班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升旗仪式上摸国旗的神秘存在,他们只能远远地举手敬礼。人家之乎者也,他打球一身臭汗,没有半点交集。
“我打听过你。”
“你打听我做什么?”
段子兴奋的劲儿头被这句话打压得有点蔫儿了。他意识到自己在唱独角戏,很快打起精神解释:“你忘了?你帮我赶走的流氓。”
“我一天打那么多流氓哪里记得那么多。”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宁子居自幼跟宁正习武强身健体,又在刘家武馆接受系统的空手道培训。锄强扶弱的思想根深蒂固。连手机铃声都是“银河唯一的秘密,天际最强人物,正气朋友,性格忠实……”
段子看他还是想不起来,冲车里喊:“段九斤!把我生日礼物拿来。”
只大他九岁的舅舅从车里探出头:“我送你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哪一年的?”
“手机!能拍照的那个!”段子拿出手机。两双手渐渐靠近,紧握,开机完成。
段子翻开当年拍下的照片。是一个把染了血白衬衫脱下来单手搭在肩上,脖子上还系着蓝白条纹领带的背影。
居想起来了。那一次眼见一个瑟缩着肩膀被堵在墙角哭泣的可怜同龄人,他二话不说把那些欺负新人的留级小混混打了个屁滚尿流。还威风八面脱下身上血衣,搭在肩上自己为自己加冕。随后扬长而去,出校门找三当家打球。
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第21章 好久不见
“可不就是我。听说你一年级就打赢了归校的恶霸大胖子。”
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爸爸妈妈晚来接他。他干脆去找人踢球。找不到人,大家都回去了。在操场上看到胖子带着其他人踢球。灵机一动拿红笔在袖子上多描了两条杠。造成三年级的假象,加入去打球。他身子长得快,骗过了所有人。奈何技不如人发了狠,不小心就伤了胖子。只好下场给他处理膝盖伤口。那胖子碰一下都爹呀娘呀地鬼叫。腿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刀疤。外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以讹传讹,说他一个一年级轻而易举把恶霸打哭了,还砍了老大一条刀疤。组里人还作证确实有这么一道刀疤,但是不影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