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穆谣又担心他会突然醒来,便割下他衣袍上几块布片,堵住他的嘴。
山里一片漆黑,穆谣一边往茅屋的另一个方向跑,一边把图门德身上的银饰扔向逃跑的另一个方向,希望能拖延时间。
这辈子他是个书生,上辈子他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完全没有半点野外生存的经验。
但他知道,外面还有两个正在搜寻他下落的外邦人,现在要逃出山是难上加难,但只要熬到天亮,说不定能碰到上山的猎人,或许对方能带自己离开。
*
“汪汪汪!”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响起,在草丛中搜索的暗卫呼喊道:“有发现!”
暗卫把东西呈到聂源枫跟前,光看一眼聂源枫便认出:“这是穆谣身上的香囊。”
他抬头望向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山脉,眼中满是戾气,下令:“继续搜,看有没有其他。”
方才的香囊犹如一个开端,一行人沿路又搜到穆谣的玉佩、衣服的碎片,把他们引向其中一座山的山脚。
“传令下去,全部人下马进山。”
聂源枫一声令下,亲自接过一只猎犬的引绳,一马当先踏进山中。
没过多久,山上便升起红色的信号弹,聂源枫心下大喜,急不可待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属下搜到的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图门德。
图门德的样子有些诡异,脖子上缠着绷带,身上居然只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衣袍,与他张扬的性格大相径庭。
远远望见聂源枫,图门德眼中瞬间冒出狂热与兴奋,挥舞着双手喊道:“巴雅尔,是我!”
巴雅尔是聂源枫娘亲给他起的名字,已有二十年没人这么叫他,牵动的都是他不愿记起的回忆,因此他完全不想理会这些人。
聂源枫面无表情,在图门德几步远前停下,毫不犹豫便拔出腰间的佩刀,指着他问:“是你绑了穆谣?他在哪?”
图门德定定地看着聂源枫的脸,先是愕然,继而发出一连串状似癫狂的大笑,那可怕的样子连他身边的属下也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好!”图门德双目赤红,直勾勾瞪向聂源枫:“我把他杀了,剁成肉片喂狼了,你比谁都清楚,我们都是这么对奴隶的。”
顿了顿,图门德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下流的笑:“不仅如此,我还把他分给几个人尝了尝,味道是挺勾人的,难怪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你!”
聂源枫目眦欲裂,提刀就要冲上前,却被一旁的韦尘死死抱住:“王爷!三思!”
看见聂源枫怒不可遏的样子,图门德更是得意,昂起头挑衅笑道:“你杀啊,你有种就杀,你知道假如我死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
抬起手一挥,聂源枫手上的刀掠过图门德耳边,拦腰把他身后一棵腰粗的树砍成两半。
“把他押下去。”
聂源枫咬牙切齿,一拳捶向旁边的大树,唯有疼痛才能令他找回理智,转头命令道:“继续搜。”
以图门德骄横跋扈的性格,若他真的杀了穆谣,他不仅不会毁掉尸体,还一定会炫耀战利品,可能是穆谣身上的物件,乃至人头。
聂源枫眼中喷出怒火,完全感觉不到方才一拳过后,手上已鲜血直流:图门德身上,什么都没搜到,这不正常,对方一定隐瞒了些什么。
*
没命般向茅屋相反的方向跑,穆谣感到肺快要炸开,脚下一个踉跄,竟意外扑进一个半人高的山洞中。
洞里乌漆墨黑,什么也看不见,穆谣把从图门德身上扒下的佩刀和匕首紧紧抱在怀中,背靠着洞壁,身体缓缓滑落到地上。
双腿几乎失去知觉,穆谣全身大汗淋漓,每吸一口气,胸腔便牵起一阵刺痛。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脑子也有点不听使唤,看来只能到这里了。
如果真的在天亮之前被图门德那帮人找到,他也只能认了,洞口很窄,拼命一击大概还能带走一个?
双腿因脱力与恐惧微微打颤,穆谣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这就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想到穿越后,第二辈子还是横死;但至少在这里让他遇上聂源枫,也算是值得了。
想到那个人,穆谣眼眶止不住发酸,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要是回来发现自己死了,应该会很伤心吧……
他还没胡思乱想多久,洞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狗吠声、喧哗声,以及皮靴踏过地面的闷响,从声音上判断,对方人数还不少。
是图门德吗?或是聂源枫终于发现自己不见了,带人来搜?
希望与绝望在心中交错,穆谣抽出匕首,握在胸前,黑暗中安静得只听见狂乱的心跳声,他睁大双眼,死盯住洞口:
一丝火光亮起,紧接着疯狂的犬吠,一个高大的黑衣身影弯腰探进洞口。
当看清那人的脸时,手中匕首“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穆谣愣在原地,双肩抑制不住般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穆谣:老攻,快抱抱QAQ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捉虫)
踏进山洞的人额间发丝被汗水浸湿,干枯毛躁的长发凌乱地搭在肩后,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
他双目满布血丝,眸中透出浓浓的煞气,嘴唇干裂,紧绷着脸,原本俊秀的下巴满是胡茬;而身上本来华贵的衣袍沾满了落叶和枯枝,衣摆处还被勾出些小洞,羊皮靴子上也尽是污泥。
穆谣从未见过这样的聂源枫,印象中,无论是扮作袁缘还是袁公子,那人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骨子里透着天潢贵胄的高雅。
愣愣看着那人向自己走来,穆谣忽然心中一阵揪痛,双脚像千斤重一样,眼睛酸涩得厉害。
听见匕首掉到地上的声音,聂源枫差点拔刀刺去,搜寻山林时,暗卫捡到不少塔他尔族的饰物,不知道是不是属于图门德,但就是没有发现穆谣的踪迹,这让他心内越发烦躁。
而当暗卫来报,猎犬都围着一个山洞狂吠时,他心中既是升起一丝期待,又不乏恐惧:万一图门德说的是真话?万一找到的不是活人呢?
因此当他看见在山洞中呆呆望向自己的穆谣时,这两天以来的担忧、惶恐、期盼,一股脑涌上心头,好像分开不只是两天,而是两年。
火光中,那人的脸忽明忽暗,聂源枫心里忽地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怕角落里的身影会突然消失,为此他只想把对方狠狠拥入怀中,确认这人是真实的。
穆谣盯着聂源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跟前,手已张开在身前,却硬生生在自己半尺远处停下,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放下手,只听他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有没有伤着?”
说不出一句话,穆谣的身体已越过言语,只往前一步便把自己重重砸在聂源枫怀中,双手紧拽着对方的衣襟,贪恋般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中,耳边响起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穆谣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大掌抚上怀里人的后脑,一手搂紧穆谣微微颤抖的后背,聂源枫不住地轻吻他的鬓角,失而复得的滋味虽好,但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在聂源枫怀里窝了好一会,穆谣才逐渐平伏下来,悄悄在那人的衣襟上蹭了蹭眼角,他才抬起头,正巧聂源枫的吻落下,印在他的眼梢。
穆谣忍不住牵起嘴角,先前的种种不安与惊慌像过眼云烟般消散,他还礼尚往来般吻了吻聂源枫的下巴,被带刺的胡茬扎得慌,双手便懒洋洋环上那人的脖子,轻声道:“我没事,知道你会来,回去?”
看见怀中人眉眼弯成一条线,诱惑般对他舔了舔嘴唇,聂源枫心里只剩下狂喜,把人搂得更紧,伏在穆谣耳边说:“好,我抱你出去。”
“别,”穆谣“咯咯”地笑,捏了捏他的手臂:“这山洞这么矮,你不得撞到头,我好得很,自己能走,你牵着我就行。”
听见他这么说,聂源枫才不情不愿地放弃把人直接抱走的打算,改成与穆谣十指紧扣,相互紧挨着走出山洞。
穆谣本以为聂源枫顶多是召了十来个人搜山,没想到一出山洞,他就懵了: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火把几乎占了半个山头,把整片森林都照亮了。
“这是多少人?”
被吓得目瞪口呆,穆谣连忙扳过聂源枫的脸,手忙脚乱地替他整理散乱的黑发、被揉皱的衣领。
抓着穆谣的手,聂源枫对他的反应莫名其妙,问道:“也几十人,太急了,来不及调更多,怎么了?”
紧张地扯了扯聂源枫一脚,穆谣压低声问:“我俩现在活像逃难似的,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份呀?”
被这人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大大方方在穆谣脸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聂源枫捏了捏穆谣泛红的脸颊,轻笑道:“这些都是王府的暗卫,我更惨的时候他们都见过,没事。”
更惨的时候?
不解地抬起头,穆谣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寰儿从远处跑来: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在山腰。”
“你做什么?”
穆谣一个措手不及,一下被聂源枫拦腰抱起,大步往山下走去。
“这样比较快。”聂源枫忍着笑低头看他大张着嘴巴,恶作剧般俯下身悄声说:“只有我俩时,要保持半尺距离,我记得;不过现在人这么多,自然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