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谣迟迟不想迈进去,面对一个企图害自己性命的人,心中难免膈应,躺在那里的,差一点就是自己。
秦寒嘴唇发白,双眼直直瞪着门口的穆谣,口中喃喃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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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说的可属实?”
穆谣眼眉低垂:“晚生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府尹一拍惊堂木,向堂下喝道:“大胆秦寒,竟然毒害自家主人,简直丧心病狂,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穆谣冷眼看着戴着手铐,被捕快押在地上的秦寒,对这个人已经没有半分同情。
灌粪水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了些,却让秦寒捡回半条性命。
大夫没多久赶到,马上便分辨出,瓷瓶中白色的粉末,是剧毒的夹竹桃,只需些许便可取人性命。
穆谣又向前来调查的捕快说明情况,点明自己是受害人,并请求搜查秦寒的房间。
果不其然,在房中搜到了残存的夹竹桃粉末,还有若干落款为“方”的书信。
穆谣本单纯以为,这些是所谓的方公子写给“穆谣”的信,被秦寒截下,谁知道这些竟是秦寒加害自己的铁证之一。
“大人!我是受人指使,并非有意加害公子,求大人从轻发落。”地上的秦寒两颊深陷,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焉了,哪还有之前那副恶毒模样,只得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作忏悔状。
但这一切在穆谣的眼里,却都是如此虚伪:这一个月期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劝阻原身停药,现在的悔恨,只不过是出于对自己计划失败的不甘而已。
“这些都是方逸寒指使我做的!起始他只是让小人阻止公子科举,并答应,只要公子在县试中落榜,他就会立小人做侧室。”
秦寒抬眼望了望穆谣,见对方不为所动,便继续卖惨:“后来,他得知公子通过县试,大发雷霆,威胁小人无论如何得让公子无法进行会试,否则就会将他与小人苟且的事告知公子。”
府尹厉声问:“这个方逸寒是谁?”
“他是公子的青梅竹马,二人曾有誓约,公子科举高中,他便会迎娶公子过门。”秦寒猛一抬头:“但其实他早已嫌弃公子家道中落,只想让公子落榜,好找借口背弃诺言。”
穆谣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过“方公子”是与原身关系密切,譬如说结拜兄弟或是表亲,但没想到会密切到这个地步,居然还私定终身。
绝对不可以!一想到要“嫁”给一个陌生人,穆谣就全身发冷,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想毒害自己,实在是让人心寒。
若是原身没有通过会试,不仅要承受落榜的打击,还得被心上人抛弃,穆谣禁不住在心里默默为原身掬一把泪,当下便决定,既然接受了原身的身体,也得为原身出这一口恶气才是。
“此事在他寄给小人的书信中,写得明明白白,求大人开恩!”秦寒不住地跪在地上叩头。
穆谣见府尹看过信后,与师爷交头接耳了一会,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便猜测事情大概是没那么简单。
府尹与师爷商量一番后,招手示意穆谣上前:“穆公子,小厮是罪无可赦,但是这个方逸寒,恐怕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穆谣听过前因后果,暗暗咬牙:姓方的真狡猾,但公堂之上,自己撒泼也无用,反而有失颜面,只得回道:“晚生明白,但方逸寒此人尚未娶妻便意图纳侧室,实在有违礼数。晚生希望大人能替晚生立个凭证,好让晚生有个合理的理由解除婚约。”
府尹见穆谣应得如此爽快,也是惊讶,正好省去不少麻烦事,便一口答应穆谣的要求。
又好心告诉穆谣,到时他把凭证拿给当地的媒官看,对方就会明白。
当地的媒官,穆谣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不正好就是自己?
他掩盖住内心窃喜,正色道:“至于秦寒,此人于一月前就意图加害晚生,先前有医庐大夫为证,绝对是处心积虑,求大人替晚生做主。”
“这个当然!”府尹怒喝道:“犯人秦寒,秋后发配边疆!”
从公堂出来,穆谣大大伸了个懒腰,解决掉生存问题,还踹了一个垃圾未婚夫,只觉浑身轻松,直奔先前打听到的京城名店而去。
公堂边上的帷幕后,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斜倚在紫檀太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手上的茶碗,他脸上戴着半面灰色面具,无法看见模样,只能从下巴的弧线猜测,大概是位英气的男子。
仅仅是斜靠在椅背上,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威慑力,就让人无法移开眼。
“王爷,这人是不是太冷漠了些?失去未婚夫,竟完全不伤心。”
近侍韦尘偷偷跟着穆谣出了京兆府,他以为刚才穆谣只是强忍住悲痛,不想在公堂上失态。
没想到,穆谣倒像出笼鸟儿,一点不在乎自己刚被爱人背叛,拔腿就往闻名京城的闻仙居奔去,一个人点了满桌丰盛的菜肴,大快朵颐,胃口那叫一个好。
聂源枫眼皮轻轻颤了颤,没有说话。
韦尘又问:“大概过两天,穆公子就会回乡上任。先前晕倒在马车前,依属下推测,极有可能是与其仆人下丨毒有关,并非有意为之,还需要派人继续查吗?”
聂源枫回想起当时在堂下的穆谣,撇了撇嘴:同时被仆人和未婚夫背叛,他还以为这人会像个怨妇一般哭天抢地,结果比自己还像局外人,让他有点无趣。
他漫不经心晃了晃杯中的清茶:“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穆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一针
聂源枫:0 0
第一卷:古代居委会
第5章 上任“居委会”
绫安城是大越商贾往来的必经之地,这里离京城仅一天马程,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不少达官贵人的闲暇去处。
今天,绫安城有件大事,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岁孩童,都奔着城里的官媒府上去。当然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婚嫁了,而是要看看新上任媒官的能耐。
“来人啊!”
“拉开她!”
“别打了!”
穆谣连眼珠也不转,一动不动坐在堂上,仿佛入定了一般。
这是穆谣第一天到官媒府,前两天才跟着报喜的官员回到“自家”,仅有的几个下人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他倒不介意,经过小厮那事,穆谣对所谓自家人也多了个心眼,不理会就不理会吧。
不过,头天就碰上案子,让穆谣对这个官职有了全新的认识。
离他不远处,一个女子被两个杂役押着,另外一边站着一对男女和一位老婆婆,均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再远些,围了好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被杂役挡在堂外,无一不对堂前几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此刻他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客栈里,提起媒官这个职位,会被同袍嗤之以鼻。
“和稀泥”还真是个贴切的说法,现在看来,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代“居委会大妈”!
亏穆谣天真以为这个职位不过是负责婚姻登记,原来还得掺和别人家的家里长短。
“大人,您有没有什么看法?”
站在穆谣身边的陆师爷忍不住摇头叹气,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媒官不仅要安排婚嫁,时常还要调解婚姻不睦,不是“老油条”还真可能会束手无策。
陆师爷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抱怨咽了下去,新任媒官不仅年轻,还没成亲,怎么理得清这些事?
穆谣总算动了动眼球,扫一眼案前的诉状,事情其实很简单:姓周的一家人,想娶一位姓黄的女子进门当平妻,原配杜氏死活不愿意,于是一家人就这么闹上官媒府。
被押着的女子是杜氏杜如环,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分别是周家老夫人、家主周竹斌和他想娶过门的黄氏黄雨霖。
明明还不是一家人,周竹斌却把黄雨霖护在背后,呵护备至;而对哭闹的原配,则是看也不看一眼。
周老夫人因年事已高,特准赐座,此刻她坐在椅子上,白眼都要翻上天。
再看黄雨霖,她半倚在周竹斌怀中,眼角尤湿,好一朵惹人怜爱、身娇体软的小白花!
和一哭二闹的杜氏相比,更是衬托得黄雨霖小鸟依人,自然而然激起男人对她的保护欲。
穆谣多少有点明白,为何周竹斌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希望娶作平妻。
陆师爷见穆谣半晌不开腔,便低声问道:“大人,要是您今天身体不适,要不让他们改日再来?”
穆谣苦笑,正想说不,不料陆师爷未等他回答,就清了清嗓子,已准备发话,被押着的杜氏忽然放声大哭:“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命好苦!”
穆谣的头隐隐作痛,他皱起眉头望去,杜氏鬓发凌乱,状若疯癫,两旁的杂役神色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大人,您看这?”陆师爷面露难色,心中暗暗咒骂这个疯婆子。
穆谣双手撑着椅子,强打精神坐直,哭声让他耳边嗡嗡作响,开口方知自己声音沙哑:“她这是?”
陆师爷先是把茶碗递给穆谣,又指了指穆谣案前的诉状:“大人您看,杜氏还是坚持不让黄雨霖进门,恐怕今天她是要胡搅蛮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