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以后事无大小,不准对我有半分隐瞒,更不准像之前那样谎话连篇。”
聂源枫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这个自然,夫夫之间当坦诚相待。”
斜斜瞥了他一眼,穆谣昂起下巴,想起自己当时也是这么对这人说的,结果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演了出“苦肉计”来博取同情,差点被他骗得团团转,这话穆谣就姑且听着吧。
对他的话“哼”了一声以作回应,穆谣接着往下说:
“第二,此后未得我同意,只有我俩私下相处时,要跟我保持半尺距离,就像现在这样,不准像以前那样对我动手动脚。”
一记眼刀劈过去,穆谣又用手比划一下,补充道:“除非我先动手,你不准碰我。”
“这……”聂源枫有点犯难,很想问他:那洞房的时候怎么办?
不过鉴于穆谣的脸色,聂源枫明智地没有问出口,而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转念一想,聂源枫不住在心里自我安慰,私下相处时不能碰,但在别人面前就可以,不是更刺激吗?这么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那么难接受。
穆谣不知道他那些小九九,只当他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应下,心想这还只是前奏,重头戏在后面。
他重重咳了一声,故作柔顺般问道:“王爷要是觉得强人所难,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没有的事。”聂源枫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笑道:“你不要多心。”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穆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继续说道:
“第三,成亲之前,下官想先向王爷求一封和离书。”
话音刚落,终于看见聂源枫脸色大变,语气中难掩不悦:“还没成亲,为何要写和离书?”
早料到他会如此,穆谣轻轻把手搭在他手背揉了揉,便感到那人的毛顷刻被撸顺了不少,他这才柔声说道:“你是高贵的王爷,我不过是个七品媒官,但在对彼此感情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认同么?”
见他颔首附和,穆谣话锋一转,正色道:“可是王爷之前骗了我那么多次,可不是把我的感情当儿戏?”
提到先前的事,聂源枫有错在先,哑口无言,只得听他往下说:“即使嫁作你的王妃,我还是我,不会成为你的附属品。”他顿了顿,又道:“所以,王爷就把这当成一个教训,以后若然再有欺瞒,或是背信弃诺之举,我们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
穆谣的语气并不强硬,一字一句却柔韧有力,敲打在聂源枫心尖上。
聂源枫几乎是毫无反击之力,定定看了他许久,那人眉目间尽是专注,灿似星辰般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终是落败般反握住他的手,聂源枫眼中溢出温柔,长舒一口气,笑道:“本王答应你,你会是本王今生唯一的王妃,我不会让你有用到这张和离书的一天。”
方才的话说出口后,穆谣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毕竟自己有些想法对这个朝代的人而言像天方夜谭,没想到聂源枫竟会一口答应。
面对聂源枫突如其来的表白,他的脸稍稍发烫,难得羞涩地别开眼,捏了捏对方的手,小声说道:“那么,从今往后,就请王爷多多指教。”
这是,成了么?
凝视着眼前人,聂源枫感到胸口有什么正喷涌而出,只剩下把人拥进怀里的冲动。
才抬起手,却听穆谣嗔怒道:“半尺距离!”
竭力平伏激动的心情,聂源枫好不容易把体内的躁动压下去,半晌方开口道:“婚事我会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在那之前,找个时间到王府看看吧。”
穆谣的脸红到了耳尖,只低头应好,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成婚之后,我还能继续在这里任职么?”
聂源枫听得一怔,失笑道:“当然了,只要你还想继续,不碍事。”
穆谣这才放下心来,挠了挠他的手心,调皮地说道:“我可不想成亲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务正业人要废掉的。”
他眼珠一转 ,又记起更迫切的问题,伸手点了点聂源枫的鼻尖,揶揄道:“那‘袁师爷’现在是不是要因伤辞官了?”
“那怎么能?不给大人物色到合适的师爷人选,属下怎敢擅离职守。”聂源枫忍笑握住他的手指:“而且,现在不仅有王爷,更难得有一位小伯爷供大人差遣,难道大人就不想物尽其用么?”
穆谣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想想这话也挺有道理,反正程梓煜闲着也是闲着,便捏了捏他的下巴:“那就依你吧。”
“不过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聂源枫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可否准许属下换回男装?”
穆谣“噗嗤”一声笑出来,调笑道:“为何?你难道不喜欢女子打扮?本官倒是觉得俏丽动人。”
“毕竟不方便,要是以后被人看见大人与个女子不清不楚……”
不等他说完,穆谣便踢了他一脚:“谁要跟你不清不楚。”偏头想了想,穆谣说道:“这样吧,可以不作女子装扮,但也不能用原本的面目,如何?还有,你自己去跟媒官府的杂役解释,为何袁姑娘变成了袁大爷。”
聂源枫本来也正有此意,虽然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但若是被发现他在此处扮作师爷,也难免会给穆谣和自己添上不少的麻烦。
至于媒官府里的杂役,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皆因那里面有一半都是他安插的暗卫,其他人随便糊弄个一两句就好。
而穆谣这般提议则完全是出于私心:他才不愿意聂源枫的样子被太多人盯着看去,身为未来王妃,就是这么小气!
于是,半个时辰后,“袁师爷”粘了两撇八字胡,穿上湛蓝棉布长袍,拱手问:“属下这个模样,未知大人是否满意?”
穆谣倚在软榻上一手托着头,懒洋洋打量了他几眼:“肚子怎么不见了?算了,再加个山羊胡吧,手上多缠些绷带,你昨晚重伤了,忘了吗?”
聂源枫背后一凉,赔笑道:“苏姑娘不是说属下伤得不重吗?而且,大人这么体贴属下,一定不会让属下带伤应卯。”
穆谣瞪了他一眼,纠正道:“是你身残志坚,尽管负伤依然心系百姓,本官念你一片忠心,不忍拒绝,才准你陪同,明白了吗?”
聂源枫:“……”
担心两人会不会又闹别扭,程梓煜昨晚还寻思要不要去买通个大夫,对聂源枫的伤势下番“新诊治”。
没想到,早上见到穆谣搀着聂源枫,后者手上和头都缠上了纱布,就差根拐杖,仿佛真的受了重伤一样。
他大惊失色,等穆谣坐到案前批阅公文,才心惊胆战地把聂源枫拉到一边:“老大,你怎么了?不会是为了假戏真做,连自残这种事都做得出?”
“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聂源枫听得冷汗都要冒出来,才想损他几句,突然想起穆谣始终不告诉他是如何发现王爷身份,但细想之下,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在程梓煜出现之后改变的,便试探道:
“我昨晚好不容易让穆谣原谅我了,但是,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可我还没告诉他我就是衡王,你说怎么办才好?”
听见他的话,程梓煜的眼珠不自觉开始乱瞄,就是不敢对上聂源枫的双眼,回道:“没事的,你向他坦白吧,他不会介意的。”
聂源枫眯起双眼,多年兄弟,他光看对方的表情就心里有数,拳头握紧又松开,说道:“先不提这个,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把那个黑心媒人馆的事摆平,你要帮我。”
“必须的,”程梓煜心里谢天谢地,又劝说道:“尽早坦白吧,我等着喝老大你的喜酒。”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穆谣唤来一个杂役,对他交代几句,待其离开,才若无其事地继续翻开昨天陆师爷的案件:
受牵连的一共有二十对夫妇,提出和离的有十一对,最长的成亲不过两个月。
穆谣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些无良冰人打着低价的旗号,尽是挑那些家中不富裕的适婚男女下手,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正面临的问题有两个:一、虽说骗婚是个和离理由,但每件和离的案件都需申报到尚书府,不一定会准许;二、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尽量杜绝类似事件重演。
而且,虽说余下那九对夫妇没什么动静,他也说不出这到底该不该庆幸,有时捂着捂着反而容易出大事。
当聂源枫回到座上,看见的便是穆谣一脸苦恼的样子,他凑近看了一眼穆谣案上的卷宗,马上明白过来:
“大人是在担心那些被害夫妇,可能不会被允许和离?”
穆谣后仰躺在椅子上,歪头望向他:“跟一个没有半点感情的人同床共枕,就此耗上一生,想想就让人绝望,通过欺骗结来的姻缘,始终是不会长久,你明白么?”
知道他也有在警告自己的意思,聂源枫握住他的手,低眉道:“万事都会有补救的方法,我会替大人分忧。”
可惜两人商量了许久,半天还是没有个万全的法子,正是这时,杂役来报:
“大人,寰儿姑娘送药来了。”
“好,让她放在书房就回去吧。”穆谣挥退杂役,转头对满脸莫名其妙的聂源枫狡黠一笑:“走吧,袁师爷,是时候‘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