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此景的人群一片哗然,我往前几步,来到崖边极目眺望,发现那黑烟并不止一股,心中顿时泛起了不妙之感。
过不多久,这种不妙就得到了印证,从一个气喘吁吁爬上来,身上还犹自带了新鲜血迹的女盗口中,我们得知了官兵攻寨的消息!
“断后的姐妹人数不多,所以前寨正门已告失守!大管事正带人四处放火,说片瓦也不能给官兵留下!”她慌张叫道:“前寨失守,后寨必然不保,快!这里动作要快!下面的人必须尽快上来,否则官兵一到就来不及了!”
随着她惊慌的声音,崖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有管事的站出来一声唿哨,那些个在半山腰助人的女盗就加紧了动作,到末了好似看见了什么,一个个离开了原本的栖身点攀绳而下,拉了地上的人就迅速往上爬。
她们前脚爬高,后脚那树海中就涌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虽离得极远,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小点,但还是凭衣衫颜色认出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铁珊瑚,她似乎还背负了个人,穆九娘提刀跟在她身后,而她们后方蜂拥而至的,赫然就是身着统一兵甲,高举兵刃喊声震天的一群追兵!
“珊瑚!快!”明知道她可能听不见,但还是禁不住高喊了一声,铁珊瑚奔得近了,奋身跃起丈许,抓住绳索就往上攀,这时之前绳上的人都已陆续抵达,她头上没有阻碍,武功也好,正是疾行而上的大好时机,却因为肩上扛得那一人,有些缓了速度。
那穆九娘在她身后站定,回身砍倒了几个追兵,见铁珊瑚到了一定高度,才收刀跃身,跟着爬了上来。
幸运的是这批抢功心切的官兵虽然追击凶狠,但大约是嫌累赘的缘故,并未携带弓箭,所以半空攀爬之人并不至于成为活靶子,可惜的是我们这边却也没有弓箭,纵然有不少女喽兵寻来石块往下扔,却也是杯水车薪,难以解围。
很快的,也有官兵冲到了悬崖下,好似杀红了眼,想也不想,抓住那绳索也就纷纷上攀!
我并不畏惧这帮人真能爬上来,只要他们敢在崖顶露头,必然是一个个还要老实落下去的,但此时最令人担心的却是这绳索的负重极限,之前承受那么多人上来,它多少已有所磨损,如今铁穆二人加上她们救的一个就已是三人,再加上底下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胡来一气,只怕这条绳索是要吃不住的!
有这担心的似乎并不止我一个,只见那穆九娘爬了两丈许,突然停下,看了看脚下一个个正拼命挤着往上的官兵,再抬头望望正攀到一半的铁珊瑚,忽而笑了一笑,牙关一紧,拔刀一掷,刀锋盘旋而上,扫过她头顶的垂索,将粗绳干净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不要啊!”铁珊瑚似察觉有异,低头一看,一声悲呼顿时脱口而出!怕她失了理智松手跌下,我立即拉起垂索这头,灌劲于臂奋然一扯,趁她还握得紧,生生将其连人带残绳一道扯了上来!
被扯得飞身而上的两人猝不及防,双双跌落草丛,有人立即过来扶,那伤员倒还好,只是铁珊瑚恍然未觉,爬起身就要往崖边去,我赶紧上去紧紧制住她,见她挣命,干脆拿残绳就地来了个五花大绑,才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眼见动不了,这女孩的双眼都要喷出火来:“竹纤!我对你可是以诚相待啊,她更是提前告诉了你们剿匪的消息,怎么地?你见死不救也就算了!我要去救她你凭什么这样阻拦我!”
“人自然是要救的。”我席地而坐,喘了两喘,尽量平心静气道:“正因为要救,才知道不能是你这么个救法。”
这之后,雨下大了,铺天盖地而来,砸得四野烟雨茫茫。
即使如此,山寨那个方向,浓烟还是在一股股的冒起。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又又又晚了个钟头,不过燃烧一下不容易啊,看在字数的份上…………OTL
对了,没检查,有虫务必请捉给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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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爆粗口…………喵了个咪的晋江又抽了!
☆、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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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这雨雾的福,崖下已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看不清,倒也有利于人心的稳定,毕竟谁也不愿意见到这山寨被最后摧毁时的模样。
身后就是莽莽群山,所以也不用着急撤退,就地先清点了一下人数,好整编成队方便行动。
简单有序的清点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寨中本有五百余人的底子,被半月的消耗拉锯折去近乎一半,如今余下的近三百人大多顺利逃了出来,剩下不在这里的,除了小部分躲藏起来的重伤者外,就俱是最后在前寨压阵的那些女兵,为了给这里争取尽量多的时间,她们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但这代价,却不一定是死亡。
希望还是存在的,据那名被铁珊瑚最后救上来的伤者说,她亲眼看见前寨被破时,那些涌进来的官兵大呼小叫着要抓活的,而许多失去抵抗能力的姐妹也并没有被往死里整,只是被抓了起来。
她说这话时面色满是不安,周围也没人因此松一口气,对手会这么做绝不是慈悲心肠,女子一旦成为俘虏,等待她们的是什么,这个寨子里的人谁心里都明白。
人群之中,又要数铁珊珊的脸色最为难看,那穆九娘同样也遭到了俘获的命运,这一点我和她看得一样清楚,在豪雨降下之前,崖下的最后一幕,就是穆九娘被一群人踉踉跄跄押走的画面,她怕摔得很重,看起来似已反抗不动了,她的手上沾了好几名官兵的血,却并没有遭到报复,或者只是因为她的容貌。
“你想怎样?”此时铁珊珊还是被五花大绑着,她盘坐在草地上,狠狠的瞪着我这边:“你说人自然是要救的,那你想怎么样才救?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救!”
因尚未完全整理好思绪,自己没能立即回答,一边却已有耐不住的接口道:“珊瑚妹子说的对!这种事上不能拖拖拉拉的,叫我说今夜就该趁黑去杀一个回马枪,那帮刚刚打了胜仗的混蛋一定想不到!”
这提议得到了许多人的纷纷响应,一时间群情激奋,当然也有相对理智的保持了沉默,只显出忧心忡忡的神情,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时不时瞥过来,倒似乎在打量着……我。
无论这感觉是否是错觉,就算只为铁珊瑚,我也明白自己非拿出个说法不可,但自那大管事冬笋失踪后,也不知道眼下谁说话最有用,唯有尝试着对人群发话道:“请问……”却随即就见人群逐渐就安静了下来,盯过来的目光齐刷刷更多。
太过集中的视线令人有点不太自在,但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继续道:“请问,若能顺利的救出人来,各位又会作何打算?我是指安身立命方面,这一点不知寨中各位主事有否详加考虑过?”
或是因这提问偏出了原本的话题,铁珊瑚当即不满的喂了一声,其余人脸色也有些愕然,但愕然过后,随即有声音响起。“回竹纤姑娘的话……”有几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前面最年长一个正是之前领头要突围的人,此刻只见她一拱手,满脸谦和道:“回竹纤姑娘的话,此事原本我和几个主事也商量过,但当时……唉,也只能私下讲讲,如今既然您问起,倒正好说出来给众姐妹听听,看看妥是不妥。”
原来当初练儿有过吩咐,大意是她不在时万一出了什么大事,要山寨寻那结盟的陕北绿林首领王嘉胤做主,所以照理说此时该投奔他去才对,只是之前求援,那方迟迟不回应,也说不清是背信弃义了还是自身难保了……所以寨中人最后的商议结果是见机行事,定军山本就介于川陕之间,若北上之路可行便去投奔,若途中见势不妙就索性退入蜀地,那里较陕境更平静,剿匪声势应该更小,且地势复杂容易藏身,等有容身之地,再图各种联络也不迟。
这番话一一道来,倒确实显周全,可见是深思熟虑过的,见旁人几乎没有异议,自己听在耳中也觉得可行,我便点点头,道:“嗯,那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你们准备一下,待到今晚天一黑,就连夜离开定军山吧。”
此话一出,地上被绑的女孩顿时跳了起来,那年长的管事也是一脸惊讶,提声道:“怎,怎么?今夜就走?竹纤姑娘你要抛下那些被俘的姐妹不管么!”
“今夜就走,和救人没什么冲突。”过去拍拍铁珊瑚,用眼神示意她冷静些,然后我低头开始解她手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说明道:“等到夜里赶路合适,等到夜里救人却太晚了,眼下最多辰时,接下来整整大半天的时间里,被俘的人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咱们等不起的,所以要求快,索性就一快到底。”
虽然没直说,但不笨的人都能听懂这话的意思,人群中响起了嗡嗡声,“你是说要……要立即动作?现在?”那年长的管事看了看天,迟疑道:“可现在还是白日啊,就这么贸然杀过去,是不是有些……”
“不,不是要杀过去哦。”我笑着摆摆手,打断了她。
这时候铁珊瑚已得了自由,眼中虽还透着焦虑,但或者是因为听了最后这段对话,至少已不再是一脸的恨恨,而是换成了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