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但说无妨。”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听闻周大婶子绣工了得,十里八村哪一个都夸,所以辛夷想请大婶子绣些石兰杜衡等香草在那大氅上,这样穿出去倒也不至于太过单调。”
周剪刀应道:“就是不说我也会绣上些贵花祥鸟,既然姑娘另有要求,那便依姑娘所言。”
“有劳大叔了。”
勤劳的人们都已起床好久了,太阳才刚刚抻了个懒腰,和着风,将这弥漫的大雾散去。犹如在员外府的众人,看够了热闹,立马作鸟兽散。
街道安静了,视野也清明了。
苏幕往回走,乐呵呵地和乡亲们告别,待到大家都彻底散去,他方才收敛笑容,面色凝重的低下头。
一滴一滴的血迹沿着路边向村外蔓延而去,每一滴都间隔很远,所以很容易被忽视,要不是他刚才的注意力在苏故遥那只炸毛的公鸡上,他也未必会低头,也就未必会发现这些血迹。
这些血迹延伸的方向,刚好是杨违所说的野狗的去向。
真的是野狗么?可照刘大碗所说,他家的门窗并无被破坏的迹象。
难道是乱力怪神么!那不应该是做的干干净净怎么会留下这些许痕迹。
苏幕正在心里琢磨着,忽而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似乎因为苏幕站在那里,那脚步顿了一下,又迅速往回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幕那一声侵晓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他壮着胆子回头看去,不禁皱起眉头,心中疑问:“他来干什么?”
第8章 胡不悔兮(三)
那抹熟悉的背影匆匆往回走,似乎十分不想被苏幕见到,可苏幕却不尽他意,笑呵呵的叫住了他。
“刘大哥。”
那人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的回过头来,客气道:“苏公子。”
“刘大哥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苏公……苏兄弟客气了,苏兄弟能写能画,不嫌弃我们屠夫粗鲁才是。”
“刘大哥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了。”苏幕知他也是个实诚人,见他那把屠夫刀还在手里提着,粉色手帕倒是被揣进了怀里,不禁心生怜悯,收了笑容。“刘大哥不必太过忧心,没有踪迹,未必不是好消息。”
这回刘大碗低下头,出奇的没有再和苏幕客套。
见刘大碗视线所在之处,正是那几滴不起眼的血迹,苏幕不禁在心里骂自己这张破嘴。直到此刻他才想通了刘大碗假装回家,待众人都散了又折返回来的原因。
大雾弥漫,苏幕是因为多盯了那公鸡几眼才发现地上有血的,而刘大碗刚才基本都是坐着的,他自然也能看到,甚至看的更清楚。他既不声张,想必是和苏幕想到一块去了。
没想到这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屠夫,也有细心的时候。
歹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村里新出生的婴儿,这於山村说来不大,却也不小,从陈家的双胞胎接连失踪开始,前日是李大脸的小儿子,到昨晚刘大碗的女儿,能如此清楚的了解每一家的人口,又岂会是外人。
叮当!
“亲爱的苏幕遮玩家,您是否同意接受此次任务?”
“接了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好处。”
“哦,这样哦,不接。”
“亲爱的苏幕遮玩家,不接受任务就会被永远困在游戏世界,请您慎重考虑。”
“那你问我是否同意有屁用!”
“呵呵!客气一下。”
“滚蛋……哎哎,还真走了,你倒是透漏一下啊!”
苏幕独自郁闷,记得之前看人家穿书,接任务都是涨友好值防御值爱慕值武力值的,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客气一下”。
想来想去,唯有问候一下常葛他大爷,方觉痛快。
本来苏幕想着既然刘大碗已经发现了线索,自己就回家继续教训那个逆徒,无奈,非得趟这趟浑水。
可这一来他与刘大碗不熟,二来这是一个连村长员外都不管的麻烦事,所以他想来想去,只好将自己营造成一个热心肠的人,想法子与刘大碗搭个话茬。
“刘大哥觉得杨违这个人怎么样?”虽然是明知故问,语气却是虔诚无比。
“苏兄弟怀疑杨违?”刘大碗仿佛很诧异,但他却不是因为苏幕怀疑谁,而是因为苏幕作为一个旁观者竟然关心此事。再一看对方眼神又是真的很认真,他便如实道:“杨违那个人好吃懒做,爱占点小便宜罢了,他没这个胆量。唉!是我思虑欠佳,打了人家,改日还是拿两条肉去赔罪的好。”
“刘大哥爱女心切,一时冲动也是人之常情,相信那杨违也是能理解的。”
“希望如此吧。”刘大碗说着,沿着血迹向前走。
一开始他还防着苏幕,可几句话谈下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论是真的关心,还是另有所图,句句都点到为止,不强求,可也让人拒绝不了,况且读过些书,让他跟着也未必不好。
每往前再迈一步,刘大碗的脸色便再难看一分。那条粉色丝帕很是不协调的露出一角,不知为何,苏幕却总觉得那是一种讽刺,来自恶人的讽刺。
沿着血迹走出村子,才发现那血迹旁边还有两双脚印,方才在村内或多或少的有几双脚印,但颇为凌乱,想来都是早起的乡民无意留下的。此刻离村越远,那两双脚印便越发清晰起来。一大一小,步伐稳健灵巧。
不知不觉,两人已出村有四公里,直至一片密林,血迹便消失了。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的苏幕差点晕厥。鹫鹰在上空盘旋,远远的也落着几只。
“这是什么地方?”苏幕捏着鼻子问道。
“这是黑松林。”刘大碗说着,将自己的衣袖撕下一块捂住口鼻,“其实就是一片乱坟岗,葬的倒不是人。这里地处於山北部,常年阴冷,以前十里八村谁家的瘟鸡,牲畜死了以后,都会丢在这,长年累月的积了不少瘴气,早些年有不少人去丢瘟鸡的时候,都再没回来,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无非是一些神啊鬼啊的,咱们村都是严格禁止入林的。苏兄弟你也快些捂上口鼻吧!”
苏幕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此林皆是松柏树,林立笔直,几乎是一根挨着一根挤在这半山腰,虽是夏季,身体却越发阴冷,气温明显比村里低了好几度。
“苏兄弟,等会儿回村里,可千万不可向外人透露我们来过此林。”
苏幕疑惑的看着他,只听他煞有介事道:“倒不是为别的,就是千万不能让花村长知道。禁入黑松林,便是他立的规矩,要是给他知道,他一包药粉撒你满脸花,养十天能好都是轻的。”
苏幕听完一笑,不甚在意。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那四处撒药粉的村长,他在意的,是林中瘴气性命攸关,哪还有心思去管村长不村长药粉不药粉的。
“咕咕!”
苏幕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远远看见苏故遥牵着那位大爷正往这边走。
说是牵倒不如说是拖,苏故遥径直往前走,那位大爷死命往后挣。
密林瘴气重,看他停在这苏幕不禁眼皮一跳,赶紧两步走到他面前,呵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谁知苏故遥越过他拖着那位大爷就往林子里面走,边走还边和刘大碗说:“喂!你看看这只鸡,偏往这林子里钻。”
鸡大爷:我得罪了谁,我也很无奈啊!
苏幕气的一跺脚,用力扯了裙角上的一块布,毫不犹豫就进了林子。
“苏兄弟等一等。”刘大碗叫住他,伸手给了苏幕一小包什么东西。他道:“刚才脏猴儿给我的。”
苏幕接过,再抬头看前面的苏故遥,他正仰头将这包东西尽数到在嘴里,然后潇洒的将空纸一丢。想来这是一种抵抗瘴气的药物。
苏幕不禁心中一暖,觉得甚是欣慰,尽管小崽子别别扭扭的和他赌气,可好歹还没忘了他。
林子内和林子外好像两个季节,外面是湿热的夏季,而这里似乎是春季,积雪刚刚融化,土地泥泞不堪,前面那一大一小的两双脚印更加明显了。
这一路鸡大爷也没消停,最后还是被苏故遥抱起来放在了肩膀上,才安静了些。
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弯着腰在看什么。那两人听到了苏幕三人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来人可是刘大碗和脏猴儿。”男人满头黑发,背脊挺直,苏幕估摸他有四十岁左右。他身边的小女孩似乎有些诧异,“猴儿,你怎么来了?”
虽然她身前套着白褂子,又有遮面巾遮住口鼻,可这活泼可爱的声音一出,苏幕就听出来她是谁了。
她蹦蹦跳跳走到苏故遥旁边,又跟他身后的二人打了声招呼,“大哥哥,刘大哥。”
“村,村长,您怎么在这?”
听了刘大碗这话,苏幕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那个动不动就撒药粉的花村长是个老头,不一定满头白发但年纪一定是比王员外和周剪刀大的,可如今看起来,竟是个中年人。
“另一位的脚步听着陌生,想来便是把关公画活的苏公子吧!”花村长道。
苏幕此时才发现花村长虽然面向他们,可眼睛却空洞无神,原来是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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