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微微一笑,想起他方才叫脏猴儿,便问他来的目的,“不知王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听他这么一问,那王清平瞬间就像将那满腹诗书与礼仪教养都扔给了狗一样,撸起袖子,侃侃而谈,“我前几日出了趟远门,回来时发现我养的三条鱼和五包百毒粉都不见了。”说着还熟门熟路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完才接着道。
“您知道什么是百毒粉么?那是一种进可杀百人退可解百毒的神药。自我从医以来就开始养那百足蜈蚣,几年才能挑出一条最毒的,然后配以毒蛇蟾蜍毒蜘蛛朱砂等药物,一共才练了那么五包,我藏在没人知道的暗格里,谁曾想去一趟黑松林就给我用光了。”
苏幕听到这不光没意识到是自家徒弟犯了错,竟然还后悔如果自己早知道进黑松林之前那药粉是这些个东西做的,宁愿被瘴气毒死也不吃这药了。想着人家是债主,便依旧客客气气的笑着。
“有听说过鱼能补血的么?没有吧?而我那鱼就能。您知道我那三条鱼哪来的么?是五年前在东海一位高人那换来的,极其稀有。您知道我用什么喂鱼么?灵芝做成鱼食来喂啊!那是我用来准备……准备……总之那鱼是拿来给女子补血补气的。”
听到这儿,苏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怪不得每次苏故遥一提到这鱼就表情怪异,还不肯吃,敢情这是专门给女人用的。
王清平说到这就停下了,哀叹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唉!苏公子,您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是是是,徒儿不肖,实乃为师之过,回头苏某一定好好教训他。”苏幕想着这自己也是赔不起他这许多珍贵的药材,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只听王清平坏笑道:“苏公子不必想着偿还的事,再揍他两顿就好了。”尤其突出揍字来。
苏幕一听,本以为他和大熊找茬的不同,可现在看来他和想象中讨债的也不同,倒像是——损友。只有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的两人,才会互相捅娄子揭短,等着看对方笑话。
苏幕心下了然,会心一笑,道:“想不到我遥儿如此聪明,竟能找到王公子藏在暗格里的东西。”
“说起来苏公子可莫要失望,是在下曾经告诉过他暗格的开关。”
静了一会儿,两人都噗嗤一笑。
王清平才道:“清平明年才至弱冠,不介意我叫你一声苏兄吧。”
“贤弟见外了。”
“多亏了苏兄,猴儿,不对……”他纠正道:“苏故遥,才能从鬼门关里夺回一命。”
在苏故遥小时候,同龄人总是欺负他,等他稍微大些,同龄人又觉得他非常凶,不肯接近他,所以他没什么朋友,而这满脑子都想着嫁给大师兄的花想容和她的大师兄,是苏故遥仅有的两个好朋友。
大师兄王清平出了远门,临走前托苏故遥好好照顾他单纯的小师妹,并且再三嘱咐他千万别让小师妹掉进大熊的圈套,毕竟大熊觊觎她很久了。
恰巧昨日苏故遥挨了打,少年的心中总是藏不住事,他就想去找容容倾诉这心中又苦又甜的复杂情绪,谁知正好听见大熊和二狗他们密谋要去黑松林来一场假的英雄救美,便想法子将他们几人迷晕,然后他才带着百毒粉去了黑松林。
苏幕以前老是觉得那样如花似的姑娘若守了寡,还挺过意不去的,现如今知道了容容和苏故遥没什么关系,便松了一口气,可那口气刚放下,又有新的情绪将它堵满。
试问,谁又能忍心让自己的徒弟给自己做肉盾呢?
正当苏幕郁结之时,只见苏故遥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花想容。
花想容今日换了件浅绿色罩衫,还带了朵小鬓花,想来装扮是用了心思的。
王清平一见苏故遥,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苏故遥就抢先道:“哎呀!王大少爷,那三条鱼我明日就还的,你不要催的那么紧嘛!”
王清平偷偷瞥了一眼花想容,僵硬的扯了满脸笑:“哈哈,什么时候还都行,不急不急。”他心里十分委屈:本少爷还没开口讨鱼呢,居然就被这小子给先发制人了。
“哦!”花想容恍然大悟,略有些愧疚的说着:“都是容容不好,擅自抓了大师兄的鱼,大师兄你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区区三条鱼而已嘛!”王清平瞪着苏故遥,面上仍旧笑着,“原来是师妹你抓去了,我还当是哪个黑心贼给偷去红烧了呢,哈哈。”
“没有没有。”容容还大摆双手,认认真真的解释,“一条红烧,一条是清蒸了。”
“哈哈哈,清蒸了好,清蒸了好,总比白水煮了好。”王清平欲哭无泪,心在滴血。
要是他知道剩下那条就是被苏故遥给白水煮了,指不定还能挤出眼泪呢。
“对不起啊,大师兄,害你没有鱼给柳姑娘做见面礼。”语气甚是无辜。
苏幕一直觉得容容是看着单纯实则很聪明的姑娘,怎么就任苏故遥拉着当挡箭牌呢,敢情是在这茬上等着王清平呢!
“没有没有……”王清平面色焦急的解释道:“谁跟你说我那鱼是要送给柳姑娘的!”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使劲瞪着装无辜的苏故遥,又继续说:“容容你千万别听猴儿胡说,我那真不是打算给柳姑娘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哦?我听猴儿说,说大师兄你不但见过柳姑娘,还说她是倾城绝色。”
“我几时跟他说过这话……”
苏幕一边听着他们俩打情骂俏,一边为自己这个母胎单身打抱不平。
他正拿起勺子要喝鸡汤,无意间就看到花想容耳朵上随之摆动的翠玉坠子,心下一紧,竟和他在黑松林里捡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11章 胡不悔兮(六)
“师父,你怎么了?鸡汤不好喝么?”苏故遥见苏幕拿着勺子愣神,不禁问道。
“不是,很好喝。”苏幕不想扶了小故遥的意,忙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又招手,让王清平两人过来坐,“容容,你快些饶了你大师兄吧。”
“大哥哥,你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苏幕笑道:“容容姑娘今天和往日有些不同啊。”
“哪里不同?”
“更漂亮了。”苏幕语气十分真诚,见她被哄得有几分得意,又继续道:“尤其是那对耳坠子,犹如菩萨头上的朱砂痣,点睛之笔。”
“这大哥哥你就错了,我这对坠子是假的。”
经他这么一说,苏幕才仔细看她戴的那坠子,确实不是品质上佳的玉,起码和他在黑松林捡起的那只比,差远了。
“苏兄有所不知,咱们於山村不论姑娘还是妇人,人手这么一个耳坠子。”王清平说道:“今儿我还看见我娘戴来着。”
苏幕微微点了点头,心中不免疲累,系统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说到家母,小弟不禁想起苏兄画的镇宅关公,真是惟妙惟肖。”
“哦?”苏幕将鸡汤咽下,疑惑道:“不知令堂是?”
王清平一拍脑门,“我忘了说了,我与猴儿是邻居,就住在隔壁。”
“哦,原来王员外就是令尊啊。”苏幕思虑着:“能戴玉者,且品质上佳,必是家庭衣食富足,这村里除王员外还有几户大户人家,且方才王清平还说员外夫人戴着那玉呢。”
苏幕心知自己是冤枉王夫人了,可转念又一想,那王员外是怎么回事呢,便又想试探一番。
“那日送画瞧着员外他老人家气色不太好,不知现在如何了?”
没想到王清平一听,愁眉苦脸道:“唉!苏兄可快别提此事了。”
“哦?”苏幕故作好奇,姑且当自己是某戏剧学院的高材生,“怎么讲?莫非是员外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贤弟你这等妙手都无法子?”
王清平又接连叹了几口气,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在半个月前,有一夜,员外在睡梦中醒来,就听屋顶上似有奇怪的声音,他以为是小野猫什么的,闭着眼又睡了过去,第二天便听说老陈家双胞胎之一失踪了,当然,那时的员外除了为婴孩惋惜之外,并没觉得有什么,简而言之,怪声和婴孩失踪又能有什么干系呢。
又有一夜听到了怪声,他还是如此睡了过去,第二日老陈家剩下的孩子也不见了。老员外不禁心有疑虑,长子又外出采购,便找人画了镇宅关公以求心安。
第三次听到声响之后,李大脸的孩子,最后一次声响,便是刘大碗的女儿。
这一次两次是巧合,难道三次四次也是巧合么?
到如今员外与员外夫人夜夜都不能安眠,经常夜半醒来,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王清平也是跟着糟心,“这事,又不好外说,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苏幕听了又问:“那贤弟对于婴儿失踪案可有什么苗头?”
他摇了摇头,然后道:“所以师父打算今日公开验尸。”他说完看看外面,估摸了一下时辰,又道:“想来师父正在药庐准备验尸,我也该去帮忙了。我看苏兄身体似乎无碍,不如一起去吧。”
“这一来我是外乡人,其次我家又无襁褓婴孩,再来也不似员外那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去恐怕不大好吧?”苏幕嘴上如此说,心里早已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就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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