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埃尔曼见过的娜迦最清醒的时候,不再是一个陷入绝望爱情中的癔症杀人恶魔,而是一位平和悲悯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娜迦伸手向埃尔曼招了招,示意埃尔曼坐到自己身边来。
埃尔曼也不再也方才的畏惧,而是径直走到母亲身边,坐在了曾经浸染满了血迹的台阶上。
很快,埃尔曼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是哥哥班抱着自己时接触到的清瘦却有力的胸膛,而是女人柔软、芬芳而温暖的胸脯……这是母亲的怀抱。
被父亲遗弃在地下黑暗的贫民窟里的时候,埃尔曼没有哭,陷入疯狂的母亲说要杀他饮血的时候,埃尔曼也没有哭,然而此时此刻,在梦幻般的母亲的怀抱里,埃尔曼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这甚至是无知无觉的,看到有滚烫的水珠溅落在手背上,埃尔曼才知道自己哭了。
母亲温柔地为他擦拭去眼泪,用轻柔的声音哄着他:“乖,乖,我的埃尔曼,不哭啦,喔,不要哭啦。”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依偎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埃尔曼以为这就是永恒。
宇宙是永恒的,人类的命运只是短暂的笑话。
身着黑色军装的皇家近卫官兵们走了进来,礼貌而冷酷地表示,娜迦公主涉嫌多重谋杀,将被押送至监狱等候审理。
面对配备着高伏电压装置的石墨烯镣铐,娜迦公主没有半分惊慌,甚至轻笑了起来,曼妙的笑声如同春天里的花絮一般撩动人心。
“好了,送我去皇宫,或者把皇帝叫到这里来。”
面对帝国臭名昭著的嫌疑犯大不敬的言语,带队军官想要呵斥,可看到眼前美艳如蔷薇的面容,想到对方尊贵的身份,终究不敢言语。
却是被囚禁在高塔中的犯人先不耐烦了起来,眉睫一动,话风尖利到锋芒凛然:“狗东西,帝国公主想要见自己的亲弟弟,你也敢横加阻拦,还不快滚去联络?”
满头大汗的军官立刻唯唯诺诺地应下了,连忙转身去联系皇宫。
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无知无觉,娜迦反而安慰着明显受了惊的幼子:“好了,我的孩子,不用怕,我是不会出事的。”
埃尔曼眼神复杂地望着面前美丽的母亲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杀了些贱民,就想让我堂堂一个公主陪葬,做梦吧那些愚蠢的囊虫。”
“你的皇帝舅舅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就放心吧,”娜迦松开了怀抱,对埃尔曼轻轻说道,“回家吧,等着我,毕竟——”
元帅夫人怨毒而雠恨的笑容美到令人战栗,就像一场摧毁人间的瘟疫。
“毕竟,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我亲爱的丈夫说呢。”
第9章 锈色银河08
皇宫中的阍阉都知道,皇帝陛下近日的心情愈发的不佳了。大家都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惹怒了本就易躁的帝王。
帝国子民并不知道,富丽堂皇的帝国皇宫本身是一座兼具强大摧毁能力和防御能力的太空战舰,即使诺亚星球不幸沦陷,皇帝都能带着他的皇宫逃离太空,不必与他的子民共陷水深火热。此刻这座潜伏在星球上的太空战舰岿然不动,却是其中侍奉的奴仆幻想逃离,逃离出这星球上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在这几日,愤怒的皇帝已经抽死了十几位侍从了。
自从阿伽门农·诺亚登基以来,他身上布满精致刺绣的金色长袍和华美的滚边红绒斗篷,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帝新衣”,平民欢呼着,贵族歌颂着,大家都假装看不到王朝倾覆的种种预兆。
帝国疆域不仅没有扩张,反而在与不同星际势力的交锋中有被鲸吞蚕食的危险;一位又一位的边境星郡总督自立为王,宣告辖区的独立;地下平民们的起义此起彼伏,根本镇压不完;战争时期强势起来的军部,对皇室的态度算不得恭敬;随着皇权的衰落,贵族们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身为乱世帝王,阿伽门农自认天命所归,帝国需要他力挽狂澜,重拾诺亚家族的先祖荣光。
先国王与先皇后早已故去,阿伽门农又暂时没有子嗣,于是娜迦就成了阿伽门农唯一亲密的家人。本就政务繁忙,如今娜迦身上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阿伽门农想想都觉得头痛欲裂。
阿伽门农原本对此事并不知情。杀些个平民而已,根本不需要通报到他这里,就是杀的数量多些,也不过是网络监管部门花大点力气抚平罢了。可偏偏娜迦自小任性惯了,根本不知轻重。还杀了十几个贵族家的少女,还都是虐杀,使得贵族家的臣子纷纷抗议,甚至联合在一起向他施压。
哼,他们根本就是借着这件事,想要趁此压制皇权!
局面已经相当不利,那帮贱民们的呼声不能完全无视,现在正是征兵的时候,如果像镇压贫民一样镇压他们,帝国又从哪里派遣敢死队奔赴前线填充边境肉墙呢。贵族们的态度更是强硬,阿伽门农已经感受到近日的政务运转不畅了,事情再不解决,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的统治。
可是,如果真如那些人所愿,让帝国公主上法庭接受审判,则是对皇室彻底的羞辱!可恶,这些贱民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皇帝气急,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眼神敏锐的仆从立即注意到了君王的愤怒,全都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面上,不敢动弹丝毫。
所有侍从都竭力控制住身体的战栗,唯恐引起皇帝的注意,因为他们知道,按照往常,在场至少要死掉一半人,才能勉强填平皇帝的怒火,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幸存下来,又能幸存多久。
空气紧绷到了极致,氧气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肺部垂死的挣扎,整条气管滚烫地仿佛要将卑微的躯体熔断成两半,众多髌骨摩擦石面的声响连成一片,仿佛某种食腐动物贪婪咀嚼的声音。
就在一位年轻的阉者就要惊厥瘫倒在地时,有联络官前来汇报来自恰赫季斯堡的消息。
娜迦公主请求进宫,面见皇帝。
皇帝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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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者当然无权进入皇宫,皇帝却可以去探望任何人。
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娜迦公主,终于等来了阿伽门农·诺亚陛下。
阿伽门农与娜迦的五官有几分相似,或许曾经是英俊的,可其虚浮羸弱的身影和眼底阴鸷的目光,使其不像是一位宽宏伟大的国王,而是不堪王冠压迫的权力负轭者。
阿伽门农与娜迦的父王太过穷奢极欲,早早就死在了妓-女的床上,这使得阿伽门农16岁就匆忙继承了王位,从少年时期一路血雨腥风地走来,生生守住了诺亚家族的帝王宝座。
阿伽门农或许是位残忍的暴君,为了维护统治屠戮了无穷的生灵,但多年的权力倾轧对他的摧残也是显而易见的,对比依旧美艳无方仿佛少女的娜迦,反而年轻两岁的帝王反而显得憔悴而疲惫,甚至苍老,深陷的眼窝就像两滩年以继年腐烂沉沦的沼泽,能够吞噬一切胆敢窥探他国王权杖的生灵。
娜迦对这位和她一样喜怒无常甚至更显暴戾的皇帝,一直是不喜欢的,甚至因为知道对方一直以来暗藏的不堪心思,娜迦面对阿伽门农总是居高临下的傲慢、毫不掩饰的得意。
可如今,只有他能救她。
娜迦命令所有的官兵和仆从都从这层退出去。军官觉得为难,却被皇帝挥手示意遵从公主的命令。
很快,偌大的铺着猩红地毯挂着猩红帷幕的房间里,只剩下帝国皇帝和帝国公主。
娜迦依旧穿着那身轻薄的素白裙,只是不知何时领口被拉低,露出了她雪白柔软的胸脯,陷落在乳-沟中的烛光微微闪耀,仿佛最为香甜的蜂蜜,诱惑得人唇齿生津,恨不得上前舔舐个够。
束起的腰带勾勒出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肢,你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妊娠过的女人会拥有的腰围。
裙摆下,是赤-裸的玲珑玉足,这双艺术品般的玉足迈动开来,走向帝王——娜迦踮起脚尖,娇嫩如花的唇瓣吻在了帝王的嘴上。
娜迦泪眼盈盈地望着皇帝,哀求道:“阿伽门农,救我。”
阿伽门农似乎并不惊讶娜迦方才的举动,而是抿了抿唇,似乎是不悦,又像是意犹未尽,然后抿过的嘴唇徐徐拉扯出一个微讽的笑容,他说道:“你知道你这回惹了多大的麻烦么,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闯了祸我挥挥手替你摆平?”
娜迦似乎早已料到了对方的责问,立即回应道:“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姐姐,皇帝要保下姐姐,哪个贱民敢多说一句?”
阿伽门农的声音却更加嘲讽了,“娜迦,你只是疯,你不蠢,这次事情有多严重,你不会不知道。我虽是皇帝,可在那些以下犯上的贵族团体面前,又能有多大的权力,你与其花时间来求我,不如去求你那手握重兵的元帅丈夫——”
“你住嘴!”娜迦忽然尖叫起来,神色又像是要陷入疯癫,她尖声喊道:“你说得对,我不蠢,我知道是谁害了我,就是戟·摩利!他派他和那贱人生的贱种拍下了这里的照片,散布出来想要置我于死地!他竟狠心害我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