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可啊。”
“闭嘴!”嘉裕帝眼眶通红怒视着那提出反驳的官员,恶狠狠道:“你是何等居心,朕就阿烛一个儿子,你今日非要气死阿烛才甘心是不是,然后好让朕绝后,你们有机会登上至尊宝座是不是?”
“皇上,微臣惶恐!”齐刷刷的,大臣们跪了一地。
嘉裕帝犹不解气,他指着刚才那官员,怒气勃发:“你,目无君上,顶撞太子,从即日起,外放闽南,永不得回京。”
“皇上,皇上,老臣知错,老臣知错。”那官员求饶的话语响彻了整个大殿,嘉裕帝充耳不闻,他只是回头看着大儿子,小心翼翼道:“阿烛,你看,父皇把让你生气的家伙赶出朝堂了,你现在可以让太医看看了吧。”
陆家宁眸色复杂,他看着嘉裕帝,眼眶里何时有了水光也不知,他只是乖乖的等着嘉裕帝走过来,然后他被人抬起来,平稳却又快速的抬回了内殿。
皇上和太子都走了,大殿内仍然安静的很,就是有人交流,声音都是放得极低的。
百官偶尔自以为偷偷的瞥了冯戚远一眼,小声说着什么。不想再抬头竟然看到和大人向着冯戚远走去,其他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静静听那两人的对话。
“冯大人真是好本事,竟然让太子殿下偏心自此。”
冯戚远不怒反笑,他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袖子,一挑眉,斜了和誉一眼,“我与殿下师生情意深重,太子对在下自然是有几分不同的。况且那日危急关头,在下也是拼死护了殿下之人,自然该比别人多得几分厚爱。”
“你……”和誉脸色铁青,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真是气煞他也。
和誉不欲再与这等小人攀谈,甩了甩袖子,欲转身离开。
冯戚远站在他身后,嘴角噙着笑,等人走了一段距离,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和大人,在下运气不错,之前寻着踪迹,竟然找到了那头黑熊的洞,本来在下只是秉着不容错过的心思进去搜寻,没想到在下居然在洞里发现了一缕碎布,在下不才,跟了太子两年,一眼认出那碎布是太子贴身手帕的一角,想来那贼子也是没料到此事,让在下捡了个漏。”
冯戚远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和誉只觉得全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头也不敢回的走了。
回来的一路上,和誉已经想明白了。
那缕碎布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确受了重伤,皇上爱子心切,肯定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碎布才成了“铁证”。
冯戚远,好个冯戚远,竟然反将了他们一军,如果连杰想要活命,就必须主动招供,否则等着他们的只会是谋害储君的死罪,株连九族。
相反,如果连杰自首,那么哪怕牵连再广,大不了也只死连杰一个。而且经此一事,皇上肯定会更加厌恶防备他们这些世家,但无论再坏,他们世家其他人的性命却可以保住了。
“……冯戚远!”和誉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恨的眼珠子都红了,对方之前那番话分明是在逼他抉择,到底是保家族还是保史连杰。
如果他决定保家族,那么他不但不能毁灭证据,反之他还要把这些铁证亲自送到大理寺手里,让大理寺卿,皇上,皇后都相信,史连杰他们几个谋害的都只是冯戚远,绝非太子,太子才是受牵连的一个。
如果能因此让皇上,太子厌了冯戚远就好了。
只不过观今日殿上太子所为,怕这也是他痴心妄想了。
和誉重重叹了口气,哆嗦着手,拿了一杯茶抿了抿,平复了下震怒的心情。
想他在官场沉浮近二十载,如今居然被一个后生逼入此等境地,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冯戚远啊冯戚远,此仇不报,本官便是枉为人!”话落,和誉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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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史连杰身穿素衣,手捧铁证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在公堂上他非常详细的叙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一干同伙,并且最后没有抵抗的画了押,签了字。
皇上得知后,大怒,直接下令逮捕了涉事的几个世家子弟,关入大牢,五日后处斩。
史连杰在大牢得知这个结果后,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整个人都呆呆的。
冯戚远带着人走进来就看到对方这么一副样子。他挥手招退了其他人,高高在上的站在大牢外,语气温和:“你不用等了,皇上亲自下令,别说和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史连杰缓缓抬头,目光阴毒的瞪着冯戚远,一字一句:“是你害我,你栽赃陷害我,你个卑鄙小人。”说着就要冲过来,掐牢外冯戚远的脖子,不过却被冯戚远躲开了。
冯戚远趁机给了史连杰一脚,面上仍然不温不火,他放缓了声音低声道:“史连杰,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史连杰抬头看他。
冯戚远嘴角微弯,近似呢喃:“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啊!”
冯戚远的声音太轻,史连杰没有听清,但是他直觉那是一个大秘密,甚至可以让他重获新生,所以他拼了命的去套话,可惜徒劳无功。
冯戚远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看着他,尔后摇摇头,潇洒的转身走了。
史连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彻底慌了,色厉内荏的对着冯戚远的背影吼道:“冯戚远,你这个奸佞小人,我史连杰就是死后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第81章 昏君的首辅大人(十)
史连杰等人被斩首那日,冯戚远亲自主斩, 午时三刻一到, 准时行刑。
史连杰看着头顶高扬的刀, 终于怕了, 几日来强撑的勇气土崩瓦解, 他歪着头在人群中寻找,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他的救星, 然而还不等他呼救,锋利的大刀瞬间而至, 砍下了他的头颅。
和誉坐在马车里,右手拨开帘子, 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颗滚动的头颅, 史连杰纵使身首分家,可他的那双眼睛里依然还停留在看见他的惊喜里。
可他却无法救他。
多么讽刺的事情啊,当朝一品大员却连自己的亲外甥都救不了。
和誉恨极,就连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也没有知觉。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等到最后一个犯人被砍下了头, 他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刚要吩咐人去给史连杰收尸, 却听冯戚远突然高声道:“台上几个犯人,目无法纪, 枉顾人命, 下官奉皇上之命, 特派人将这几人曝尸三日, 以儆效尤。”
“哇!”和誉闻得此言,再也忍不住,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他身旁伺候的下人连忙赶车回府,找大夫医治。
冯戚远立于高台,冷眼看着那辆带着和府明显标志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知道他这样做算是跟这些世家子弟的家族结了死仇,但是没关系,因为他终于给他的殿下好好出了一口气。
回想起那人躺在床上都能疼出一身汗,冯戚远的心中就止不住的难受愤怒。
他其实清楚阿烛伤成那样不是史连杰他们造成的。
可凡事有果必有因。若无史连杰他们使坏,他跟阿烛怎么会身陷险境。
他自问入朝以来,从未与任何人难堪过,可那些人就是容不下他,就像当初那个“家”一样。
既然安分守己换不来平静宁和,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主动出击。
眼下他最大的敌人当属和誉,不过经今天一事,最近几日,对方可能都上不了朝,这是他难得的喘息机会。要谋划什么,这几日可要好好抓紧时间了。
思及此,冯戚远不再逗留,迅速入宫,没人知道他跟皇上说了什么,只是当日,皇上下旨,言冯戚远办案有功,擢升吏部侍郎。
冯戚远如此快速的升迁,引起了朝中绝大部分人的不满。
当在家中养病的和誉听闻此消息时,木已成舟,他无力阻止了。因此他气的又吐了血,身体状况更加严重。
但这些都不能让冯戚远高兴分毫。
此时他待在东宫内殿,一众太医围着那人团团转。
他的太子殿下正痛的满床打滚,口中不停溢出哀嚎声。
冯戚远只觉得那哀呼声犹如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痛的他无法喘息。
突然那人一声高呼,就没了声响,冯戚远大急,连忙拨开太医冲进去,轻轻的握住那人的手,放缓了语气,温声问:“殿下,你怎么样?你别吓微臣。”
陆家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冯戚远担忧的脸,勉强提了提嘴角,“戚远,我我没事,就是…呼…呼…”就是疼了点。
这个世界,他用这具身体出世,灵魂与肉体契合程度完全不是前几世可比,所以当他的魂体从其脱离,痛苦可想而知,更不肖说他的魂体之后又被天雷劈打,其伤害宛如一个正常人削肉剔骨。
现在勉强活着,每日也是痛苦难当。
陆家宁痛的死去活来,藏在他体内的系统也不好受。
陆家宁是它的主人,他们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虽然它感觉不到疼痛,可它却能充分检测到陆家宁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