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史兄”的公子哥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其他人见状急了,“史兄你别不吭声啊!当初是你提议我们才去做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史兄想要独善其身,也别怪我们,哼。”
“史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回道:“怎么会?大家都是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这还差不多。”
“就是,这才像个样子。”几人纷纷附和道。
唯有被称为“史兄”的人眼睛像淬了毒一样。
冯戚远,为什么你每次都那么好运。
其实史连杰原本与冯戚远是没什么冤仇的,如果说他们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科举考试了。
因为每一次考试,无论是院试,乡试,会试等等,冯戚远都压了史连杰一头,每次都是如此,史连杰被逼着做了万年老二。
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冯戚远青云直上做了太子师,嫉妒的火苗就这般彻底熊熊燃烧了。
当初林中之事的确是他提议的,但他从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冯戚远。
他们先诱计使母熊出洞,是的母熊,他们特意挑选的,然后趁机把仆人刚从吏部带回来的书袋扔进了洞中,再由其他几个下人身上抹了刺激性药物进入洞中虐杀了小熊。
那些刺激性药物掩盖了那几个下人身上的气味,同时在母熊回来时还刺激了对方。
崽子被害,母熊又闻到了属于冯戚远的味道,又被药物一激,凶性大发。
发了狂的母熊对上冯戚远和太子,鉴于古人固定思维,在史连杰设想中,冯戚远该以身作饵引开母熊,太子就会平安无事,而认定了冯戚远味道的母熊也只会追着冯戚远跑,到时候冯戚远惨死熊口,说不得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而因为冯戚远的关系,太子涉险,好一点儿太子会对冯戚远感激不已,坏一点可能会因此迁怒冯戚远也说不定。
反正最后冯戚远都不可能活。
而母熊追击了“凶手”之后,他们再进去把小熊尸体捡走,顺便毁灭证据。只不过史连杰不知道小熊贪玩,撕咬了书袋,留下了一点儿书袋碎布。
而他们更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陆家宁宁愿不管自身安危也要救冯戚远,这也才有了后来太子遇险一事。
但即使这样,这件事也未到死路,本来这事如果操作得当,他们还可以反咬冯戚远一口,毕竟哪有主子受了伤,臣子却好端端的。
却不想冯戚远这厮这么不要脸,竟然空口白牙,颠倒黑白,张嘴就说有人故意谋害太子。
谋害储君,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冯戚远他怎么敢,怎么可以。
史连杰深吸了好几口气,暗恨自己失算了,没有看透冯戚远人面兽心的本质。
落得了如今这么个局面,让他进退两难。
史连杰闭上眼沉吟良久,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他的舅舅了。
想到就做,史连杰当即起身跟同伴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可是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和府时,却被告知和大人不在家。
史连杰激怒,“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史家嫡幼子,和大人的亲外甥,还不快放我进去。”
几个门卫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咬咬牙又重新进去通报了一次,等那人回来,史连杰终于被迎了进去。
这个时候和府里也走出一个身披黑衣的人,对方头上盖着黑纱,他看不真切。
若是以往,冯戚远肯定会上前盘问,但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迫不及待的进了府。
史连杰一见到他舅舅,“嘭”的一声就跪下了。
和誉吓了一跳,忙把人扶起来,“连杰你这是做什么?”
史连杰狠狠心,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招了。
“混账!”和誉大怒,气急之下反手给了史连杰一巴掌,直喘粗气,“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那是当朝太子,皇上唯一的儿子,你怎么敢把那等贵人也算计进去,你的脑子都是被狗啃了吗?”
史连杰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膝行至和誉身前,哭道:“舅舅,我错了,舅舅你帮帮连杰好不好。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看不惯冯戚远那小子狗仗人势,他一个泥腿子凭什么爬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舅舅,外甥就是气不过啊。而且你不是说这几年圣上和太子都欲除了世家嘛,冯戚远那小子站他们那一边,我动了对方,不也是为了给家里出一口恶气吗,顺便还可以敲打敲打太子,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哪知道冯戚远没事,太子殿下反而重伤是不是。”和誉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他虎声虎气的吼道:“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祈祷你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你就自裁谢罪吧。”
“舅舅不要,不要放弃连杰啊舅舅,连杰实在没了法子,可恨那冯戚远心思阴毒,竟然空口白牙,捏造事实,两张嘴皮子一碰,就变成有人故意谋害太子了,他也知道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官,没人替他做主,所以…”
“啪”的一声响,终止了史连杰的滔滔不绝。
和誉实在看不下去蠢外甥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想着解决之法,反而还在跟他玩心眼儿,忍不住对着人动了手。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混账玩意儿是这么个德性呢?
史连杰看着和誉寒霜戚戚的脸,忍不住落泪,“舅舅,你是我的亲舅舅啊,母亲逝世时曾叮嘱我,让我听舅舅的话,这世间只有舅舅与我最亲了,如果舅舅再不管我,连杰真的没有活路了啊。舅舅,舅舅…”
和誉最终还是心软了,没办法,谁让连杰的生母,他的姐姐生前对他是真好不过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债啊。
和誉低头瞅着涕泗横流的外甥,无力的叹了口气,他能怎么办啊?帮呗。
第80章 昏君的首辅大人(九)
太子重伤一事, 牵连甚广,帝后更是盛怒。
镇远侯身为太子外祖父, 毫不犹豫的自荐查出真凶。
但不知嘉裕帝如何想法,此事最后竟然交由了大理寺卿,而冯戚远从旁协助。
嘉裕帝此言一出,朝中百官议论纷纷。大理寺卿主察没有问题,可冯戚远不过小小一个典使如何有资格。
和誉立于人群中, 静静听着其他人讨论。等时候差不多了, 他才出列, 拱手禀道:“皇上, 此事臣认为不妥。”
“和大人所言甚是,还请皇上三思。”
“臣也附议, 那冯戚远一个芝麻小官, 如何有资格参与这等大案。”越来越多的官员提出反对, 嘉裕帝冷眼看着这些人, 面色辨不出喜怒。
突然,大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众官员只见殿门缓缓走进几个小太监, 抬着一柄简易的座椅, 太子殿下一脸苍白的半靠其上。
嘉裕帝见此也绷不住神色,急忙走下去,“吾儿, 你还重伤, 如何过来了。”
陆家宁冷眼打量了那些大官一眼, 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儿臣若是再不来, 怕是儿臣的先生都要被人贬进泥里去了。”话落,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看的嘉裕帝心疼不已,他上前两步轻轻拍扶着儿子的背,忍不住责怪:“阿烛还信不过父皇。”
陆家宁勉强笑笑,艰难的扶着嘉裕帝从坐椅上下来,每多做一个动作,他额头的冷汗都多一些。
嘉裕帝急得不行,“来人哪,去给……”
“父皇不急,”陆家宁抬手制止了嘉裕帝的命令,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昂首挺胸,声音虚弱却难得很有气势,他环视着众人,居高临下:“冯典使没有资格插手此案,那冯太师有没有资格?”
“殿下不可!”有官员忍不住了,大呼。
“殿下,那冯戚远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如果配得上太师之称。”他们都是千辛万苦才爬到今天这位置,凭什么冯戚远可以年纪轻轻,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从一品太师,这教他们如何能甘心。
众官员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不想冯戚远落实了太师之称,这一点包括效忠嘉裕帝的官员都不赞同。
但陆家宁今日来也不是来找众人商量的,他只是转身看了一眼嘉裕帝,那双眼睛里全是真挚还有隐隐的哀求。
嘉裕帝苦笑,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啊,居然甩这么大一个包袱给他。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嘉裕帝,一旦发现对方有松口的意思就急忙阻止。
陆家宁看的焦急不已,视线转移间正好对上冯戚远担忧的眼。
陆家宁慢慢握紧了拳头,那人护了他好几世,他总该回报点什么才好。
他缓缓低下头,眸子发狠,催动内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众官员大惊失色。
“殿下…”
“阿烛…”
陆家宁抬手制止了其他人靠近,声音缓慢又坚定:“我要冯太师光明正大协助此事。否则…”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嘉裕帝此时完全没了平时稳重的形象,声音里带了难掩的慌张,“阿烛,你别运气,不要激动,父皇答应你,父皇立刻下旨册封冯太师,让他协助此事。阿烛,你先让太医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