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小貂一脸震惊,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满心的绝望。
糟心啦!天要亡貂啦!!
太傅主管教导皇室宗亲,是三公之中唯一未被架空的。因为大将军兼任太傅,便利于他自由出入宫廷。
卫商曲难得心情不错,本想入宫来逗一逗他晾了几天的小皇帝,谁知竟扑了个空。
差侍从去找了半天,也没瞧见人影。
被莫名其妙放了次鸽子的卫大将军脸冷得可以结出冰来,皇帝的贴身宫女们颤抖地跪了一地,生怕一个不如意,跟前位高权重的男人便把他们全都拖出去砍了解恨。
卫商曲慢悠悠地来回徘徊几步,被书桌上一个小小的事物吸引了眼球。
香囊。
小皇帝这是……有意中人了吗?
卫商曲不知自己为何心中无端端升起一簇怒焰。
比之往日遭先皇暗算那次,竟然更胜一筹。
将香囊收起,卫商曲领着自己的人马,干净利落地踏离了宫殿。
这就走了?!
紫貂朝他的背影疯狂咆哮,又怕被发现,压低了声音。
大蠢猪你麻麻没和你说不能随便拿别人家的东西吗!
封小貂欲哭无泪,跑下树去,一个下午里躲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爬上宫廷中千千万万株奇形怪状的植物这个嗅嗅,那个闻闻,尝试了各种打喷嚏的方法,可也许是因为操之过急,每个都不管用。
眼看着日落西山,万般无奈之际,封小貂再次跃出宫墙,又往卫府跑了一趟。
大将军府占地极广,内部又是檐牙错落,回环曲折,封小貂找了许久,来到一扇半开启的木窗边,才看到卫商曲的身影。
手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绒毛草香囊。
大蠢猪一个大男人咋那么喜欢这种香喷喷的玩意儿,竟然到现在都随身带着……
卫商曲处理了一会儿政务,稍感疲倦,取了佩剑去院子里练练筋骨。
好机会!
封小貂眼睛一亮,蹬开后腿穿越窗子,但由于太过激动,脚下没找稳力道,直接飞过地面,一张毛茸茸的小脸蛋硬生生挨到了香囊上。
而后,在一种浓郁香气的包裹之中,他反射性地打了个喷嚏,小小的紫貂霎时间变成个玲珑可爱的少年,身形狼狈地滚落在地。
膝盖与额头同一时间磕到硬邦邦的地面,痛得封逸“嘶”得吸了口冷气,撑起手刚要站起来,一截树枝便不知从何处直直飞来,冷冰冰地插进他手指间缝隙的地板上,无声告示主人家对于他到来的知晓,像是在他跟前立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封逸浑身一抖,吓得魂飞天外,动都不敢动。
枝条柔软易折,能将其打入地板,必定得有着惊世骇俗的武功,以及——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捏断他脖子的手劲。
咚,咚,咚。
丧钟似的脚步声幽幽缓缓,越靠越近。
“陛下,巧啊。”那个低沉的声音温温柔柔地,从他头顶降了下来。
“今天您到哪去了?”
封逸慢吞吞地举起了头颅,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目光阴冷如冰窖,封逸再次打了个哆嗦,几乎要打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这个人好可怕!
本大爷想回山上去了!
第40章 大将军怎么还不来爬龙床
封逸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古代毕竟是古代, 对于妖精的忌惮比现代人更甚, 大蠢猪现在若知道他是只貂儿精,指不定抓来个天师把他给做了。
上一世那副刻着符咒的手铐他可还历历在目呢!
见他默不作声, 卫商曲直接扯了他的胳膊, 把他拉到后院里来。
“不交代清楚,你就给我一直站在这里, 哪也别想去。”
撂下一句冷漠无情的话,卫大将军甩袖而去。
站就站嘛!
讨厌鬼。
高贵冷艳的貂中贵族不屑于你们这些凡人计较!
封逸下意识裹紧了衣袍。夜风瑟瑟,直往他脖子里钻。
这一世他从貂变成人倒可以将原先的衣服套在身上,但中午他在宫中时又没披外套,只穿了几件薄薄的内袍,如今被风一吹, 更是冷得发颤。
站了不久,他便手脚生冷,他忍不住往手上呵气, 揉揉鼻子, 防止自己一个喷嚏又变成了紫貂。
他晚饭没吃,此时脚下发虚,眼前更是晕花花的一片,也不知自己的脸色差成什么样了,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
老家宰站在廊间,远远地看着他这么一个小人儿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打哆嗦, 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忍不住向卫商曲劝道:“老爷, 男孩子贪玩本身是天性,稍稍惩戒一番便够了,老奴看小公子似乎连晚膳也没用过,不如先让他垫垫肚子……”
卫商曲便立在他身旁,冷眼瞧着封逸在院子里罚站,淡漠地挥挥手,打断老家宰的求情。
他自是看得出来封逸没吃晚饭。
可是他知道,这次放过,下次小皇帝会皮得更厉害。
他倒是不怕封逸和之前的那位一样纠集了一帮有心人商量对自己不利的事。楚王在京毫无根基,他先前又对五品以上的京官好好敲打过一番,小家伙现在是找不到帮手的。
更何况,依封逸的性子,完全没有反他的意思。
但若自己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小家伙都要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京城里那么多人觊觎他的性命,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
卫商曲硬下心肠,就这样看着。直至少年身形晃晃停停,原本白皙红润的面上惨白到近乎发紫,眼睛眯得快冻昏过去了,他才动了步伐,走到封逸面前来。
“回屋。”
封逸脑子里像棉花糖一样晕晕乎乎,但也能听懂他的话。
却攥着一股犟劲,理都不肯理他一下。
你不是说让本大爷一直站在这里吗?
就是不走。
哼!
卫商曲却以为他冻得连腿都抬不起来,直接将他抱进房间,拿了条棉被盖在他身上,命下人往炉里添柴生火,跃动的火光映着封逸的脸颊,这才让他的身体渐渐生暖。
“给他热几个馒头。”
吩咐好老家宰,卫商曲又取出医治跌打的药膏来,卷起封逸的裤腿,亲自给他上药。
瘦小的膝盖上淤青可怖,肿了一大片。他也是听到封逸膝盖撞到地上的动静,才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少年。
卫商曲忽而瞥见封逸系在腰间的香囊。
到自己的府上来,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拿回去?
卫商曲半垂眸帘,语气中夹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暗怒:“谁的?”
封逸满头雾水地看他一眼,见他的目光射向自己的香囊,才知他问的是什么,坦然答道:“我娘给我的。”
卫商曲微怔。
他早就将封逸的家世背景调查清楚,自然知道封逸父母早逝。
这次倒是他误会了小家伙。
两人交谈的功夫,老家宰已经将开的小灶给封逸呈了上来,不止是让灶房给封逸“热几个馒头”而已,还亲自下厨做了碗鸡汤面,热气腾腾,令人食指大动。
封逸闻着这香喷喷的味道,眼睛就放起光来,当然明白谁是对自己真好,直甜糯糯地喊道:“谢谢管家爷爷!”
下一刻便拾起筷子,把一张脸埋进了饭碗。
被区别对待的卫大将军脸色臭了一下。
老家宰和蔼地应下一声,心里乐开了花。
大将军府不缺拜访者,但来者目的不是谈论军机政务便是巴结讨好,像封逸这样只管来蹭饭的还是头一个。
卫商曲常年征战在外,顾不上男女之事,府中没有姬妾,冷冷清清的,封逸的到来却为这里增添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因此,老家宰也格外喜欢这个少年,虽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却也巴不得他每天都来蹭饭。
卫商曲送封逸回宫时,将一个刻着“卫”字的令牌交给他。
宫门口的禁卫不认皇家的令牌,但认他的。
与其让封逸次次都翻墙出门,不如让他从正门出去,自己也好派人盯着。
封逸当然是超级高兴地收下了,每日都去京城的街道上晃悠几圈,然后到卫府上用了晚饭再回宫。
不过,吃了这次教训的封小皇帝并没有收敛一二,反而作死作得更加谨慎,每次变成紫貂,都预先将香囊藏得好好的,以防卫商曲一言不合又抢他东西。
毕竟有了一而再,指不定就有再而三了呢!
封逸到了哪里都是闲不住的。没过几天,他便将皇宫内外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道路阡陌全都摸得一清二楚。哪里好玩,哪里有趣,全都如数家珍。
唯独剩下围场没去。
围场属皇家猎场,野兽出没频繁,卫商曲并不让把守门口的士兵放行。
这可难不倒封逸。
封小貂抖抖扫帚似的尾巴,直接从围栏边的一棵树上跃入了山野之中。
野外的景象毕竟与宫中圈养的花花草草不同,长势极富野性,棵棵古木拔地而起,直冲霄汉,底下盘根错节,不时有来自飞禽走兽的细微响动。
与居民们互相和平共处的妖山不同,这是一片种族之间狂热争夺生存权的天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活下去的动物,必须直接或者间接地杀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