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在一旁一直笑, 参被挖出来的部分隐隐有人形,即使再不懂行,他也知这参价值不菲。
韶信在一旁接话,“那是,可不是谁都有缘发现几百年的野山参。”
“什么几百年!”徐老瞪眼,纠正他道:“这参起码有上千年!福分呐!”
“当真?”韶信也跟着蹲下来仔细查看,“就这么点大,不像啊。”
“这可是老山参,你以为是你家菜园子里种出来的白胖萝卜?”徐老重重哼过一声后不理他,伸手撵撵参坑中的泥土,细致嘱咐挖参的几名小伙子道:“当心些挖,这参怎么也有上千年,可莫挖断了。”
挖参的几名青年也知道这参贵重,手下越发小心。参须太过细嫩,众人不敢用工具挖,全凭手指一点一点把土抠出来。
参一直挖到夜里也没挖完,沈歌原本想在旁边等着把参挖出来。荀飞光怕他吹着风生病,强硬把他带回去。
沈歌回荀家庄之后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只好爬起来背书,背到三更半夜方有些睡意。
晚上睡得迟,沈歌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还没醒。
荀飞光从外边来带着一身寒气,“沈歌儿可醒了?”
“还未。”绿枝转出来轻声回答他,“沈公子昨日三更后方歇下,现如今怕是渴睡。”
“为何弄到这么晚?”荀飞光随口问一句,见沈歌面带倦色,怕他生病,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荀飞光的手带着几分寒意,他自个儿不觉得,沈歌却觉得有些凉。他本没睡踏实,又隐隐约约听到荀飞光与绿枝的说话声,再被手这么一凉,原本的八分睡意立即去了七分。
沈歌睁开眼睛,“荀哥?”
“可有哪里不适?”
“没。”对上荀飞光有些担忧的眼神,沈歌想起昨日的事,朝他绽开一个笑脸,“荀哥,参可挖出来了?”
“已挖出,就在院中。你要看现在便可过去看。”
“当真?”沈歌说着一掀被子坐起来,迅速捞过衣服穿上,又把脚塞进鞋子里。他伸手拉着荀飞光便往外走,“荀哥,我们快去看看,这参有多大。”
徐老和韶信他们刚把参仔细洗好,用细棉布吸干水过称。沈歌和荀飞光过去后,参的重量已经称出。
“徐老,韶大哥,参有多重?”
“十二两三钱!”
沈歌远远地喊,徐老亦远远地回答,两人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荀家庄的人都知道他们昨天去打猎碰上了野山参,个个喜气洋洋,连一向稳重的绿枝也走出来看。
“这么重?”沈歌着实有些吃惊,这年头一斤十六两,十二两三钱怎么也有三百八十多克,当真比萝卜还重。
走到近前,沈歌才发现,参的主体其实并不算如何大,但参须极多,握起来有一小把。
“这可是千年参。”徐老笑眯眯地盯着参看。
荀飞光作为镇国公,百年好参平日里没少用,就是六七百年的参,库房里也存着好几根。然而这种千年参,他只听过名头,没见过实物。
别说荀飞光,纵使四海之主,当今的陛下,库房里也没有千年野山参用,这等宝物着实可遇不可求。
徐老精通歧黄之术,参没少见,这么好的老参却是第一次见着,他心下发痒,朝荀飞光笑道:“荀大人,这参就交给老夫罢?正好可以配那张方子用,把先前说的那丸药制出来。”
“参乃沈歌儿发现,你问他。”
听到荀飞光提到自己,沈歌忙摆手,“徐老,参是给荀哥用的罢?若是您就尽管拿去制药。”
荀飞光一皱眉,制止正要捧着参走的徐老,“此乃千年参,外头要买起码要花上万两白银。”
“那有什么,不过山里长的野物罢了,又不需本钱。何况参由我俩一起发现,挖还是荀府的人挖出来,参自然也属于你。”沈歌朝荀飞光笑,“给你用我不心疼,荀哥何须与我见外?”
荀飞光望了他一眼,拉着他往静室走去,静室方好说话。
两人在静室坐下后,荀飞光道:“你不是正缺银钱?”
沈歌半点没放在心上,“缺归缺,这参怎么着我也不能独占。荀哥你不是受过伤,正需要好参调养么?这参应当够了。”
沈歌在荀家庄住了这么久,与荀飞光朝夕相处,慢慢地自然发现荀飞光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有时他需要喝黑乎乎的药。沈歌不好打听,不过仍模模糊糊地知道荀飞光身体不适,才来坤究县调养。
“如此,这参便算我一半。参由我用,按市价我当补你六千两银子。”
“不必不必,这也太多了。”沈歌像烫了手般连忙推拒。半年来挣了三十多两银子沈歌都心满意足,别说一下来六千两。
“千年老参就算有钱也找不到地方去买,这般算银钱说来还是我占便宜。”
“哎,这事说的!荀哥你帮我甚多,我现今还住在这里白吃白喝,怎么能要银钱?”
“六千两于我来说不过一笔小钱,这参却能帮我大忙。你若是不好放,便先将银钱与我守着,要用时我再给你。”
荀飞光态度十分坚决,沈歌不再推拒,大不了他不问荀飞光要这笔钱便是。
韶信手下参与挖参的人个个都得了赏钱。徐老得了这千年好参,亦急匆匆地带着徒弟闭关去处理。一时间,所有人都挺高兴。
这事一直让荀家庄的喜气保持到年前。
沈歌现下虽不必去学堂,课业却不能丢下,他每日跟着荀飞光学,倒比之前还要累些。
正当沈歌呆得有些闷,想法子要偷懒时,他收到吴师娘托人捎来的口信。
口信上说正在京都国子监念书的师兄携妻儿回来探亲,让沈歌有空便过去聚一聚。
沈歌本该在年前给夫子师娘拜年,收到这口信后再忍不住,拿着口信便匆匆去找荀飞光,兴高采烈道:“荀哥!我师娘捎口信让我去做客。”
荀飞光抬起头扫他一眼,“如此你去便是。让荀七给你套马车送你去。”
沈歌脆声答应,见荀飞光又低下头看文书,他撺掇道:“荀哥,你来庄子这么久,除上山打猎外基本不外出,不觉着闷么?”
“不觉。”荀飞光两字便打发他。
“哎,纵使不觉,下山去走动走动也好啊。荀哥你不是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
“这路我已走过。”
沈歌见他当真无兴趣,不觉有些失望。他仍想荀飞光下山走走,便求道:“春夏秋冬,路上风景怎会相同?现下要过年,正是热闹,荀哥你随我去走走如何?”
荀飞光又看他一眼,最终似被他扰烦了般,放下手中的书,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应下,“可。”
沈歌这才眉开眼笑,推他去换衣准备,“荀哥,我们好好逛逛。说来我每次去县城都是直奔目的地,已好久没在县里逛过。”
荀飞光随口应了声,心不禁软了些。
荀飞光要出门,韶信必定要跟着。算来算去,最终有两大车人。
因吴师娘有邀在前,到县城后,沈歌拉着荀飞光先去了夫子师娘家。
荀飞光身份敏感,沈歌倒没说他真实身份,只说是在沈家村附近修养的朋友。
吴师娘早便知沈歌身旁有位贵人帮他良多,见状也不多问,只是热情地招呼荀飞光与沈歌进去坐。她还道:“歌儿你一个多月没过来,脚上的伤可好了?”
沈歌对外一律说手脚上的伤是不小心摔的。韶信手段在那,除荀府与颜家的人外,压根没人知道沈歌这伤的实情,而知情的颜家人也早被封了口。
“早无碍。”沈歌眉开眼笑,“前几日我们还上过山,师娘您尽管放心。”
吴师娘伸手拍了他一下,嗔怒:“脚上有伤上什么山?”又交代道:“你今年尽走背运,趁过年可得去庙里拜拜。”
沈歌向来会哄吴师娘开心,“我知,我等会就去拜。师娘,我可馋您的手艺,您今天给我做了什么?”
“大肉丸子菜团团,你爱吃的都有,跑不了。”吴师娘把他从厨房门口推出去,“你夫子与师兄俱在厅内,快带你这好友进去说说话。”
兴许是师兄回来了,吴师娘家带着一种热闹的烟火气,沈歌不禁笑起来,“那师娘我便先进去?”
“快去快去,都等你。”
沈歌拉着荀飞光的手推开吴家的客厅。荀飞光任他牵着,脸上的表情一派沉静。
第29章 流言
天气冷, 门都关着, 沈歌进屋后吴夫子方知他今日来了县城。
临近年下, 向来端肃的吴夫子也宽松些,见着有半徒半子之宜的沈歌面色更是和缓, 忙唤他与荀飞光过去坐。
吴夫子与吴师兄父子二人原在屋内说话,见沈歌带着朋友来, 知他这朋友身份贵重,几人互相见礼让茶, 言笑晏晏, 气氛极好。
吴师兄给沈歌倒了杯茶水,关心道:“听闻你前段日子不慎摔伤腿, 现如今可好些?”
“已痊愈了, 上山下河不成问题。”
沈歌也就是耍个嘴皮子,不想吴夫子面色一沉, 打断他, “伤着腿难道是小事?好好养着方是正经!说什么上山下河,水如此凉, 可是好玩的?腿若落下毛病, 日后有得你吃苦,你这么大一人,怎还如此不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