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接过沈歌背上的背篓背着,跟在他身后往沈家走去。
沈歌问:“你可用过饭了?”
“我用完了才出来找你。”
“用完饭了也不打紧,再用一遍罢,我今天买牛肉的时候摊主送了一根骨头,我们喝个汤。”
沈歌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烧好了洗澡水,煮好了米饭,菜也洗好切好,就放在砧板上。
蛮子放下背筐,见沈歌要去洗澡,忙拦住他,“你待身上汗干了再洗。”
“也成。”沈歌拿出调料和牛肉,“我先把牛肉腌好,蛮子你帮我切个肉,长宽各两个指头,厚一个指头。”
蛮子闷不吭声地接过肉按沈歌的要求切了。
沈歌在一旁一边用煮开水的锅子煮骨头汤,一边做菜,他手很快,蛮子这厢刚把肉切好,他两个菜已经出炉。
沈歌找出调料细细把牛肉腌好放柜子里,转过身招呼蛮子吃饭,两菜一肉汤,沈歌走了半下午,腹中早饥鸣。
两人快速吃过饭,蛮子给沈歌提热水,让他去洗澡,自己则去洗完碗,而后将昨天的功课拿出来,主动自觉地练字。
沈歌对他的定力与聪慧很是惊喜,又教了他二十个字,带着他认一边,而后在一旁看着他写,自己也边看些书。
蛮子学完今日的字回家之后沈歌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厨房生火慢慢把腌好的肉小火慢炸,他原本打算做牙签肉,不过想着荀大人估计不会喜欢用手拿着吃这么接地气的吃法,就省掉了牙签。
沈歌跟荀大人吃过几次饭发现那位荀大人还挺爱味道厚重的食物,这次的牛肉就奔着这个款去。
在锅里细细煸干的牛肉一盛上来就快速撒了芝麻,热油裹着的牛肉和芝麻一和,香味立刻被激出来,满屋都是肉味。
沈歌尝上一块,好吃得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小坛子用开水煮过晾干,装上大半罐牛肉粒,封好后有种质朴的精致感,沈歌小心把它放到柜子里收好,特意仔仔细细地关好柜子。
沈歌在装牛肉的时候特地留下小半碗给蛮子,让他也尝个鲜。
第二天一早沈歌便上了山。
荀家庄的门子认识他,见沈歌又提着东西上来,忙笑容热情招待沈歌在门房里坐,“沈公子您来了?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
沈歌点头,“有劳小哥。”
“哎,莫客气莫客气。”
门子很快就带着绿枝过来了,她见着沈歌,盈盈福了个福,笑道:“沈公子安好。”
“绿枝姑娘好。”沈歌还礼,避过绿枝要帮忙提篮子的手,“我做了些肉干,送与荀大人尝尝,篮子不重,我自个儿提便是。”
沈歌早就发现绿枝姑娘只是看着柔美端庄,实际上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起码比他的力气大得多。不过绿枝再怎么大力,沈歌也不可能让一位姑娘提重物。
绿枝没有勉强,微笑道:“沈公子随我来。”
荀飞光还在练武,绿枝直接将沈歌带到了武场。
荀飞光肩宽腰细腿长,身材健硕,动作有力,手上的招式行云流水般使出来,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力量。
沈歌作为一名弱书生,心里十分羡慕充满男子气概的荀飞光,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等荀飞光练得告一段落,接过绿枝手上的帕子开始擦汗时,沈歌还在走神。
荀飞光走近前来,“手上提的是何物?”
“啊?”沈歌一懵,对上荀飞光的视线,马上反应过来,忙殷勤地把篮子举了举,“是干牛肉粒,我昨日去县城见有人卖生鲜牛肉,便买了一些肉,做成干肉粒当零嘴还成,大人您尝尝,您吃着要是喜欢,我把方子抄给您。”
荀飞光朝他笑了笑,“多谢记挂,你手艺不错。”
“大人不必同我客气,多亏您当日援手施救,后来小子能病好也托您的福。”沈歌笑了笑,“我也不会其他的,您当尝个鲜。”
荀飞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往事不必多提,“日后好好养着。”
沈歌猝不及防之下被荀飞光一拍,昨日磨破皮的肩仿佛针扎一样,沈歌不禁皱眉,嘴里几乎反射性地想呻吟一声。等反应过来,他忙调整自己的表情,放松眉头咬紧牙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歌的反应极快,从皱眉到若无其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荀飞光却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肩上有伤?”
“无碍,只是不小心弄破了皮。”沈歌笑。
荀飞光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忽然伸手轻轻挑开他的衣襟,斜着往他肩上看。
沈歌想反对已经来不及,下一刻,一肩的红肿青紫尽收荀飞光眼底,他皱眉,“伤成这样还叫无碍?绿枝,带沈公子去上药。”
绿枝忙上前接过沈歌的篮子,走在前面,“沈公子,请随我来。”
第16章 敞亮
沈歌两个肩头都被磨出了血泡,加上淤血,衣下青紫一片。
沈歌自己也没想到看着会这么严重,绿枝带他去偏厅里上药,伸手就把他的衣服扒下大半时,他还愣了下,反应过来忙往后躲。
绿枝手脚利落,直接追上来把沈歌的衣服扒到胸下。沈歌大窘,忙揪住衣襟,“绿枝姑娘,我自己来便是。”
“伤在后背,您如何够得着?”绿枝将药拿起来,“您略微松松,把衣襟松开便是。”
绿枝的态度温和归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沈歌在她平静的视线下,无奈地妥协。
他上辈子在二十一世纪,本就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只不过不习惯在美丽的女子面前袒胸露乳,故略有些不自在。
沈歌把衣服褪至上臂,用手将头发挽起,露出肩头,“劳烦绿枝姑娘。”
绿枝笑:“沈公子您太客气。”
沈歌肩上有些血泡被磨破了皮,露出粉色的肉,有些地方则被磨出了血,紫红一片,趁着雪白的皮肤,很是惨烈。
绿枝看着都替他疼,不禁把动作放轻些,“沈公子你若疼便告与奴婢。”
“无碍,我不疼,你动罢。”
绿枝给他的肩膀抹上一层厚厚的膏药,叹道:“沈公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寻常人哪能伤成这样?”
沈歌不在意,“其实昨天没什么感觉,今天才发现有些疼。就看着有些严重,多背几次练出来就行。”
沈歌说完,绿枝没有说话,他有些诧异,下意识地一回头,才发现荀飞光刚走进来。
荀飞光看着他晾着的肩,问:“背东西背的?”
“是。”沈歌应了之后认真强调:“这是我背东西的经验太少的缘故,其实我昨天并未背重物。”
沈歌此时一只手挽着头发,等药膏干了才好穿衣,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着极为乖巧,然并不诉苦,可见骨子里存着一分坚韧。
荀飞光忍不住心软几分,道:“背不了这么多东西下次就莫再给我带了。”
“不碍事,就一点牛肉罢了,那个真不重。”沈歌转移话题,“荀大人,我上次跟您说我想给学童重新编本教材,我这次带过来了,您能否帮我看看?”
“你放在何处?”
“就在那篮子里。”
绿枝闻言很快从篮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用草纸写就,纸页泛黄,上还残余草絮,摸起来粗糙得紧。加之整本小册子都用针线缝就,裁得也不甚平整,小册子看起来有些寒碜。
沈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小册子的简陋之处,他高兴地看着荀飞光翻看,期待荀飞光能给出些意见。
小册子上半册主要为常用字与诗,下半册则是千字文,末尾还附了几篇杂文。沈歌对理学没有好感,是以选材料的时候并未选弟子规,而是直接选诗歌及孔孟之道。
“大人,您觉得如何?”
荀飞光颔首表示肯定,“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教导学童,不过你可以一试。”
“荀大人,能否问一下,您启蒙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教材?”
“我乃祖父亲自启蒙,用的也是寻常书籍,并无特殊的蒙学教材。”
沈歌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在荀飞光这里取取经。
沈歌还有事,不便多留,两人说了会话,他便告别荀飞光下山去了。
荀飞光等沈歌走了之后吩咐绿枝,“你收集一些学子常用的书籍给沈公子送去。”
“是。”绿枝应下。
荀飞光中午尝到了沈歌送的牛肉粒,牛肉粒不多,用盘子装了将将一小盘。
下人早已试过毒性,荀飞光夹了一块。牛肉粒红亮润泽,干而不柴,香而不咸,放到嘴里鲜中回甜,又带着嚼劲,意外地适口。
荀飞光又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忽然想起沈歌红肿青紫的肩头,筷子不由一顿。
他活了三十载,帮过的人不计其数,也收过无数人送的礼,然而谁的礼也没有山下小秀才送的诚挚,这礼不仅是礼,亦是一片热枕的心。
荀飞光问:“沈公子最近在做何事?”
伺候餐饭的步莲答道:“回老爷,沈公子近日多半时间在家苦读及准备学堂之事。昨天他去坤究县看望他的夫子,下午则去了趟贺记书斋,说想卖话本,被贺记的掌柜委婉拒绝,只答应代卖。后来,他在回来的时候买了牛肉,做好之后便给您送了过来。此外,他跟他的邻居牛蛮子走得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