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燕清揉了揉眉心,身下的龙椅华美冰凉,他摩挲了下冷硬而光滑的金面,才艰难地在一片梦幻中找回几分真实感来。
“先将他们押下去,过阵再审。”
燕清淡定地将闲杂人打发走了,剩下一干亲信,便不再在这让他不甚自在的龙椅上坐着,迅速站起身来。
然后下一刻,一行人充满期待和景仰的灼灼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燕清的步子,顿时就迈不出去了。
他好半晌方无奈地憋出来这么一句:“急什么?总要走个流程罢?”
“主公息怒,”郭嘉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摇头晃脑道:“主公~~”
燕清被他那刻意拉得山路十八弯的调子给生生逼出一个寒噤:“何事?”
“无事。”郭嘉理直气壮道:“只是若不趁这会儿多唤几句,再过个一两日,就得改口称主公为陛下了。”
燕清嘴角抽抽,忍无可忍地将怀里的木牛流马掏出,一下砸到一脸戏谑的郭嘉怀里:“你可省省劲吧!”
郭嘉麻溜地伸手接住,哈哈大笑着出了殿门。
吕布背脊挺得笔直,鹰隼一般的利眼则无声地在金灿灿的龙椅和漂亮得不似真人的主公之间来回转,显然已然想入非非。
半晌禁不住嘿嘿地傻笑一声,就被燕清充满杀气的警告目光给顶了回去,重新板起面孔来了。
燕清一脸麻木地叹了口气。
所谓的左臂右膀,这会儿要么给乐傻了,要么满脑子都不正经得很,怕是指望不上了。
再看向身边正认真做着记录的姜维,才有了些许欣慰。
——得亏还带了个严谨心细的小伯约在身边。
郭嘉在玩笑过后,自然不会忘了忙正事。
一出殿门,便通过木牛去信至各州郡,好让他们尽快赶来洛阳筹备登基大典。
在写信时,他面上还不自觉地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多年来的风雨同舟,患难共度,再没有比他更要清楚,那些同样怀着想让这位英明主公身披龙袍,君临天下的殷切信念的同僚,会多么希望能早些收到消息,好亲眼看到这一幕。
贾诩收到信时,起初以为只是战报,便漫不经心地继续啃着那半块奶酥,用腾出来的一只干净手将纸条抻平了。
待看清上头内容,他嘴还机械地咀嚼着,脑子里却放了空,就连之后一口咬偏在自个儿手指上,也无知无觉。
“怎么——”
这般神速?
不知过了多久,贾诩才如梦初醒地呛咳起来,顾不得指头阵阵生疼,只破天荒地感到几分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地写了几句作为回信,就火急火燎地塞入木牛,将它送走了。
刚一完成,厅门就被先他一步收到消息、一路疾跑而来的荀彧以抑制不住的大力推开。
此时此刻,这位举世闻名的端雅君子跑得浑身都散发着几分热气,一贯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只以布巾随意束着,还很是凌乱。
他对此浑不在意,只静静地看着贾诩:“走?”
贾诩会心莞尔:“走。”
一道道金光掠过,而类似的一幕,紧接着就在其他州郡里上演了——扬州的徐庶亲自驾车跑出十里路了,才想起自己竟仅着了一只履;幽州的荀攸沐浴半途就冲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都未来得及顾;冀州的程昱理智尚存,还记得知会一下在外城兵营的高顺和赵云,结果那两人欣喜若狂下二骑绝尘,自己反而被落在后头了;益州的吕蒙和鲁肃兴奋得抱作一团,泪流满面;青州的诸葛亮带上一干在闲暇时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事务略作交代,就上了木牛流马往洛阳赶了;徐州的周瑜乍一闻讯便绷断了一根琴弦,之后策马西行,正与也得了讯的那位总角之交十分默契地在半途遇上……
唯有孙坚乐极生悲,一个不慎闪了老腰。最后小儿子孙权不得不一边艰难地忍着笑,一边强作正经地备了马车,把自个儿正倍感窝囊、仿佛没脸见人的老父亲亲自抬了上去,假装没见到父亲的面红耳赤,往洛阳送。
燕清还不知无数人正日以继夜地往洛阳赶,也不知郭嘉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一小会儿,便乐滋滋地把这天大喜讯宣扬得几乎天下皆知了。
横竖原本居于后宫里的、还是原属于刘康的嫔妃们,都趁乱收拾细软,跑得一干二净,不必考虑避嫌,燕清索性就让带来的心腹们都一同住入了足够宽敞华丽的建章宫中,商讨登基议式的细节。
按照燕清的想法,当然是除了必要的那些步骤外,一切能省则省,尽量从简。
他既不愿折腾太厉害,也不喜出风头,更不乐意为这些面子工程劳民伤财。
“哪儿来那么多闲钱?”话音刚落,燕清就挨了几记对财政十分了解的郭嘉的眼刀,只有轻咳一声改口:“就算有,也得将好钢用在刀刃上,那么多的花费,要能作别的正经用途,都够我多修半条运河到洛阳了。”
然而这想法一出,就得到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的委婉反对。
郭嘉凉凉道:“运河何时都能修,主公登基大典,却只会举办一回。孰重孰轻,一看即知。”
燕清:“……”
他们充满了要将这办得前所未有的风光的雄心壮志,燕清则据理力争道:“外城祭天和登基仪式,完全可以合二为一。他们还需上天承认他们是天子,我却自身就有沟通天地之能,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自认过去已没少装神弄鬼了,没必要再多做这么一回。
郭嘉下意识地就要反对,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主公贵为仙君,擅使仙法,又娶得神女为妻之事,已是天下皆知了。何必大张旗鼓地宣称天子,自相矛盾冲突,辈分上说不得还平白矮了一头?
燕清见他点了头,不禁长舒口气,又继续讨价还价了:“封赏皇族?我既无亲无故,这一步也能省了……”
吕布在一旁默默听着,却没一句往脑子里去,只不断回放着那把衬得主公一身冰肌玉骨万分惹眼的龙椅,浮想翩连……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燕清见郭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才想起时间来:“这也不急,明日再继续吧。”
郭嘉也不坚持,听话地点了点头,忽笑眯眯道:“还请主公赐浴。”
“那就,”反正左右无人,燕清便痛快地挥了挥手,配合他胡说八道:“赐浴华清池,水滑洗凝脂。只是宫中人手短缺,还请郭美人自己辛苦一点,亲自移步去享用了。”
——啥?!
吕布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多谢主公。”
郭嘉虽不知华清池是什么,还是笑嘻嘻地接受了。
他潇潇洒洒地刚走,快气炸了的吕布倏地就站了起来,委屈得绕着燕清大步转了几圈,双目微微发红,俨然又气又急。
燕清笑着握住他一手,温言道:“不过是与奉孝闹着玩的,你吃什么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好逗你玩的性子,要赢过他,就只能更不要脸一些了。”
吕布绷着脸好半天,才轻轻地哼一声,勉强被宽抚住了。
燕清由他的阔掌反握住自己的,也不抽出,就跟牵着闹脾气的大老虎一样,不紧不慢地踱了出去。
沿途侍人正因白日亲眼目睹了改朝换代而恍惚着,哪怕这会儿冷不防地见两人手光明正大地牵着,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他们纷纷不安地垂了首,向这位即将登基的帝王深深地拜了下去。
燕清不急让他们起身,兀自引着吕布往白天的大殿走。
很快就到了地方。
吕布看自家主公屏退左右,然后牵着他继续往龙椅处走时,不禁觉得不太好,下意识地就要站住:“这——”
燕清不由分说地使出大力,将他一下推到了龙椅上。
吕布猝不及防下,就被燕清给强行推到象征九五之尊的尊贵椅子上了。
结实的背肌撞上硬梆梆的龙椅,倒不觉得疼,然而他浑身僵硬得就与一块石板无异,声调也变了:“不可!”
“安静。”
燕清不等他动作慌乱地站起身来,就眉眼含笑,微一躬身前倾,一手环住对方脖颈,一手与对方手指紧扣,不紧不慢地以唇相覆。
吕布彻底懵了。
“不瞒你说,”燕清蕴含着轻笑的语调,在一脸呆滞的吕布耳畔轻轻响起:“原还想着说句‘秀丽江山与君共享’,好叫你感动一下,现在的话……”
“某些在你脑子里一直转个不停的坏念头,偶尔实施起来,其实也挺不错。”
第269章 番外三(三)
许是地点特殊的缘故, 哪怕是被垫在底下当肉垫的那个,吕布也一点不觉得磕人,仍是兴奋无比,直鼓着一身仿佛使不完的劲儿,锲而不舍地掐着身上人的细腰发狠折腾。
直到天蒙蒙亮了,才露出几分餍足之色, 渐渐消停。
力竭的燕清半梦半醒间, 被麻溜地收拾了龙椅上的残局的吕布给仔细包得密不透风, 蹑手蹑脚地背回寝殿,小心翼翼地放在龙榻上继续躺着, 不一会儿就再度睡去了。
“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