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好奇地凑过去观看,只见一个容貌清秀可爱的小男孩低着头跟在小骨身后,身形纤细瘦弱,穿着一件款式极其简单的单薄纱衣,打扮得满身风尘气。
“殿下,世子爷,人带回来了。”
从进门开始,小家伙就一直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单薄的衣衫在这微凉的夜里根本不能御寒,冻得他不停瑟瑟发抖。
完颜绰心生怜悯,跳下椅子,脱了自己的外衣亲自给小孩披上,他们年纪差不多,身形也相似,乍一眼也看不出不妥之处。
或许是被完颜绰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小家伙僵硬在原地,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完颜绰一眼,眼神怯怯的。
完颜绰还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也就闭嘴了,只善意地笑笑,吓得小家伙立马红了脸,深深地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看完颜绰。
验明了正身之后,完颜绪也不磨叽,直接吩咐侍从赏了暖春一大笔钱,暖春这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告辞离开,动作之迅捷,显然被吓得不轻。
“满都……”
知道完颜绪想说什么,无非是安排大内侍卫培训一段时间,看是不是可造之材,但是完颜绰另有打算,他想把这孩子留在身边培养,以后做自己的得力助手,或者心腹什么的。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完颜绰想,自己也差不多该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不然处在这历史的洪流中,一定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家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坚定起来,对着完颜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道:“敢为世子爷效死!”
不错,挺懂事儿的,完颜绰很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固执地摇了摇头,嘴角一抹自嘲的微笑:“最后给家里换了一大笔银钱,生养之恩已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俩不相干,小人也早已下定决心,与过往一刀两断,现如今,贱命一条,姓甚名谁也已经不重要了。”
小小年纪,处事这般决绝,完颜绰心下佩服。是个能成大器的,也不枉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人保出来,甚至不惜得罪了李仁愿,要是人不值这个价,他可就亏死了!
“既如此,我新给你取个名字吧。”
“听从世子爷吩咐。”
“先起来吧,不用在地上跪着了,我这个人经不得这么跪的。”完颜绰开着玩笑,逗得小家伙手足无措起来。
“满都!”完颜绰是什么身份?跟个出身卑微的奴隶这般没大没小,完颜绪很不赞同。
又被骂了,完颜绰笑笑,并不解释,低头认真想了想,好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来:“思退。”
完颜绪很好奇,这名字一听就觉得很奇怪,未免,也太不思进取了吧?
“忽鲁,这你就不懂了吧。”完颜绰很认真地解释道:“世人总是这样,眼前有余忘缩手,身后无路想回头,殊不知,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有自知之明,思退,我倒觉得是个好名字。”
完颜绪不说话了,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字,满都自己高兴就好。
小家伙,不,现在应该叫思退了,听了完颜绰的话,一本正经地跪下又给完颜绰磕了几个头,听声音就很有诚意:“思退再谢世子爷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日后世子爷若是有用得上思退的地方,但凭吩咐,思退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完颜绰忍不住笑:“好好活着就行啦,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可没那么多恶趣味,哈哈……”
☆、黄河泛滥
完颜绰横刀夺爱,从小肚鸡肠的李仁愿手里抢了人,还以为李仁愿会不依不饶,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入宫去向金国国主和元妃娘娘请罪的准备,谁知道李仁愿还真能忍,过去好几天了,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照样去迎春阁喝花酒,寻欢作乐,有好事者问起他前段时间豢养在迎春阁里的小美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李仁愿从不正面回答,插科打诨,自动过滤掉这个话题。
久而久之,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可惜,李仁惠死鸭子嘴硬,暖春也对此守口如瓶,一时间,中都权贵人物中各种风言风语应用而生,说什么的都有。饶是如此,处在风暴中央的李仁愿依然岿然不动,任凭外面传得风风雨雨,依然不动如山,倒显得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势。
完颜承晖得知后,很是得意,以为这是李仁愿在向皇长孙妥协,太子一党跟元妃一党交手这么久,各有输赢,一直难分胜负,这次难得扬眉吐气一会,乐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完颜绰不忍心打击完颜承晖的高兴劲,只是在心里给李仁愿兄弟下了一个老狐狸的称号,为人习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锁头,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由此看来,这李仁愿也不尽然就是个草包嘛。
“世子爷,皇长孙殿下吩咐厨房特意给您准备的蜂蜜桂花糕……”思退现在负责贴身照顾完颜绰的饮食起居,这孩子手脚勤快,又很会看眼色,很得完颜绰的信任和赞赏,可是隐隐的,完颜绰又觉得自己太大材小用了,完颜绪曾找来大内高手,想要教思退武功,被思退婉言谢绝了,他不怕吃苦,不过要习武的话,必须离开完颜绰去训练,思退舍不得,他跟完颜绰年纪相仿,一见如故,且完颜绰对他毫无保留的好,让思退很是感动,士为知己者死,思退早就有了为完颜绰肝脑涂地的觉悟,现在让他离开,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只要能留在完颜绰身边,就算是当牛做马他都不会有二话。
好话说尽,思退依然固执己见,没办法,完颜绰只得摇头叹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也不愿意习武,不可能强迫思退习武,他还没那么厚颜无耻。不过,果然他这辈子跟武学无缘,本来还想着培养一个绝世高手,得,人家跟他一样不愿意习武,真是伤脑筋。
那大内高手离开前还很惋惜,说思退根骨极佳,是上好的习武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完颜绰也问过思退,再三表示,如果他愿意跟着自己,自己一定会在身边给他留一个位置,待思退学成归来后,也可以更好地为自己效力,思退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对于他这个小孩子来说,未来的变数太大,谋划长远不如顾好眼下。
习武一事不了了之。
看着思退鞍前马后,跑上跑下地伺候自己的衣食住行,完颜绰很羡慕,要是他也能这么轻松地跳出火海就好了。
昨晚,完颜洪熙还偷偷跑过来向他传递消息,事情已经解决了,想劝他回荣王府,被完颜绰一口回绝,完颜洪熙很担忧地看着儿子,生怕这位唯一的继承人听信了谗言,从此跟自己心生隔阂,谁知道完颜绰浑然不在意,直接大大咧咧地跟他坦白,自己并非是听信了谗言不肯回荣王府,而是不想习武,甚至威胁完颜洪熙,如果不搞定母亲,让她放弃逼迫自己习武的想法,自己就不回荣王府,硬生生把完颜洪熙给气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当下就甩袖子走人了,根本不给完颜绰再说话的机会。
默默围观了全程的完颜绪忍不住摇头,这俩父子啊!以后怕是有的磨了。
完颜绰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任性妄为,也不会连累母亲这般操心,不过习武一事不能妥协,跳进那个火坑就再也出不来了,完颜绰可不愿意拿自己的未来来赌。
完颜洪熙对楼心月爱如性命,来探望完颜绰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带完颜绰回荣王府,不过完颜绰不愿意,没办法,这儿子都被他给惯坏了,完颜洪熙是真的拿完颜绰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偷偷来,又偷偷走了。
完颜洪熙回去后是怎么向楼心月解释的,完颜绰不知道,不过经此一事,他现在的情绪一点儿都不好,思退都看出来了,世子爷很不高兴,哪怕是皇长孙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糕点,世子爷也是兴致缺缺。
“没胃口,端下去吧。”完颜绰亲手沏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吩咐思退道:“思退,去书房拿我昨晚没看完的那本《魏公子兵法》来。”
思退正准备领命而去,就听外面传来了完颜承晖咋咋呼呼的声音:“世子爷,皇长孙殿下在吗?”
这个时候,完颜承晖应该在帮着完颜绪处理大兴府的事务,以他那恪尽职守的古板性子,不应该扔下公务出现在这里才对。
“忽鲁一早就被皇爷爷叫进宫里去了……”看着完颜承晖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完颜绰忍不住好奇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出大事了!”完颜绪急得满头冷汗:“河南六百里加急传来,黄河泛滥,冲毁河堤,淹没田产房屋无数,灾情严重……”
“怎么会?不是听说黄河水患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记得黄河泛滥的消息刚开始在中都城盛传的时候,就有人断言,各地知府知州们为了从国库掏银,中饱私囊,将灾情无限夸大,所报灾情的府县,人数与实际情况大不相符,这种危言耸听的事,历朝历代都有,中都权贵们,包括金国国主也没将之放在心上,谁知道现在传回消息,原来竟是灾情严重,地方官员们害怕承担责任,从而隐瞒不报的吗?这些官员将黎民百姓们又看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