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据理力争:“呵,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谁说的?四书五经里可没有这句圣人之言,更何况,我读经史子集,只见有孝敬父母,未曾闻孝顺父母的!忽鲁你能否解释一下,何为顺?”
忽鲁闭口不答,明知道完颜绰话里有话,这么问必然是在给自己下陷阱,他又不是完颜承晖,才不会这么傻乎乎地自投罗网。
完颜绰不以为意,自问自答道:“忽鲁,言听计从是为顺,那倘若父母有错呢?还要顺吗?盲听盲从不是孝,那是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是助纣为虐!至圣先师孔圣人曾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既然父不慈,那就别怪子不孝,万事有因果,天理循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诡辩!完完全全就是诡辩,偏偏这番话听起来又没有什么漏洞,完颜绪自知没办法跟完颜绰逞口舌之勇,只能换一个角度辩驳,道:“满都,封官不过是为了彰显天家恩威,纵使这人不会当官也没关系吧?给他安排一个闲差,白领俸禄,以示嘉奖,此举不为过吧?”
完颜绰还是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忽鲁,你错了,爵位不能滥施!否则恐让在边境守土卫国,为我大金国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寒心。母亲身死,无钱安葬,已是不孝,卖儿换银,虽为尽孝情有可原,但毕竟是不慈之举,如果像这样不慈不孝的人都能当官,你让天下人又如何做想?争先效仿吗?要知道,投机取巧并非为官之道,这股不良风气必须及时遏制住!”
完颜绪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完颜绰倒是不急不缓,继续说道:“《吕氏春秋·微察篇》记载了《子贡赎人》这么一个小故事。”
说完,不等金国国主答话,很轻松地背诵出了全文:“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於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而让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导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多,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完颜绪瞬间醍醐灌顶。
“难怪满都总是吵着嚷着要当大元帅,你这性子,倒是挺适合领兵打仗的!”金国国主哈哈大笑,揉着完颜绰的小脑袋,很是感慨地说道:“不错,为上位者,最忌恩威不施,赏罚不明,忽鲁你应当谨记。”
完颜绪一丝不苟地行礼,道:“谨遵皇爷爷教诲!”
“至于这位最近赚了不少好名声的孝子,赏赐不要少了,不过封官一事嘛,满都说得没错,爵位不能滥施,暂且作罢吧!”
完颜绰忽然起了一个想法,立即开口向金国国主套人情道:“皇爷爷,孙儿能向您讨个人情吗?”
金国国主很感兴趣,完颜绰身为荣王世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勺出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向他讨要过东西,作为一个宠爱孙辈的老者,自然不会一口回绝。“哦?说来听听。”
“那个被生父卖掉的孩子,孙儿能讨来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样的遭遇,让完颜绰感同身受,忽然有些莫名地同情起那个孩子来。
“满都这是想要伴读了?”
完颜绰笑笑,不说话。
“若是想要伴读,可以从各世家大族里面挑选……”金国国主自顾自说了一会,见完颜绰始终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不得不作罢:“算了,既是满都你喜欢的,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忽鲁,这事儿交给你去处理,别让满都失望。”
“知道了,皇爷爷。”其实,就算完颜绰不在金国国主面前讨这个人情,完颜绪也会帮他达成心愿,反正不过是要个人的事。
☆、仗势欺人
金国国主日理万机,难得有时间跟孙辈一起用膳,完颜绪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亲自去了厨房好几趟,嘱咐府上的奴婢佣人们用心准备晚膳,不挑什么山珍海味,只需几味寻常百姓家里的家常菜就行,不过这菜品也有讲究,不能太寒酸,也得顾忌金国国主的口味和喜好,不然,投其所好不成,反倒不小心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完颜绪颇费心机地准备了几道家常菜,不算什么珍馐美味,却是精心挑选的恰好符合了金国国主心意,金国国主一见完颜绪处事这般妥帖,连连点头,心里大为满意。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爷孙三人都吃得很开怀。
回宫之前,金国国主还不忘嘱咐完颜绪好生看顾完颜绰,不要让他随着性子胡来,落下了学业功课,他倒不觉得完颜绰住在完颜绪府上有什么不妥,同族兄弟,关系亲厚些更好,至于那些恼人的前因后果,完颜绰懒得说,完颜绪自然也不会多嘴。
面对金国国主临走前的谆谆教导,完颜绰答应得倒是很痛快,但是等金国国主前脚刚一离开,他马上就坐不住了,拉着完颜绪的衣袖,撒娇哀求道:“忽鲁,忽鲁,你答应了皇爷爷要帮我去要人的,快走!”
“现在?”完颜绪很意外,已经这么晚了,再说这事儿也没必要急,急也没用,按他的想法,有什么事儿都等明天再安排也不迟。
奈何完颜绰很坚决,一个劲地缠着他不放,甚至出言威胁道:“忽鲁,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啊!”
“好好好,怕了你了!”完颜绪没办法,只能召集了几个亲卫,当着完颜绰的面,吩咐他们马上将人给带回来。言毕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完颜绰,似乎是在说,这样总行了吧。
完颜绰这才稍微安分了一些。其实,他这么心急是有原因的,听说那孩子被生父卖到了迎春阁里。
说起迎春阁,那可是艳名远播,中都的权贵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完颜绰年岁尚小,虽然没机会亲身见识过,但是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那等不干不净的风月场,多呆一秒钟都是危险。完颜绰难以想象,究竟是多么狠心的父亲,才会干出这般送羊入虎口,亲手将儿子推入火坑的事情来!
完颜绪信心满满,本以为凭他大金国皇长孙殿下的身份,要个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道亲卫们离开后许久都没有回信,就在完颜绪不耐烦,想要再派人去探查情况的时候,一个亲卫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传话。
刚一回府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谢罪。
完颜绪大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对方不识抬举,亲卫兵携重金前去,好话说尽,对方仍旧死咬着不肯放人!哪怕报上了皇长孙的名号也没用!
完颜绪瞬间就怒了!这已经不是明晃晃地打脸了,这是光明正大地藐视皇家权威啊!对完颜绪这等天之骄子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大的胆子!”完颜绪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是大金国的皇长孙,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不过是讨一个人,对方居然敢不给,谁给他们的脸,竟然敢跟皇家作对?“不过一个小小的迎春阁,他们背后又有何人在撑腰?竟然敢这般无法无天!”
完颜绪如此颠倒黑白,完颜绰在旁听着都觉得很无语,这种情况下,貌似完颜绪才是那个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主吧!
“忽鲁,稍安勿躁!”
完颜绰一开口,完颜绪就想起来了,疑惑道:“满都,莫不是你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会提前向皇爷爷讨要人情的吗?”
“怎么可能!”完颜绰连连摇头,他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不过是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招手叫来那个回来传信的亲兵,详细问明情况,完颜绰心里也有了对策。
“你叫什么名字?”
亲卫兵按下心里的意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行礼,道:“回世子爷的话,小的名叫小骨。”
“小骨?”完颜绰默念了两遍,记住了这个名字。其实,完颜绪身边这几个亲卫兵他之前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很面熟,但是一直没机会接触,这次也算是一个机会,正好他还想跟完颜绪讨几个护卫来,免得完颜洪熙跟楼心月一直在他耳边烦他,逼迫他习武。“小骨,烦请你再跑一趟,请了迎春阁的鸨母来,就说我有事相询。”
“满都!”完颜绪很不赞同,作为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他并不愿意完颜绰过早接触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她们不肯交人,总得让我亲自问问原因吧!”对于完颜绪的护犊子心里,完颜绰不置可否,其实他什么不知道啊!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不过,见完颜绪确实脸色不好,完颜绰只得板起脸,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说,要我亲自去迎春阁?”
闻言,完颜绪的脸色更难看了,真要那样做的话,还不如让亲卫们把鸨母给请到府上来呢!最起码在自己府上还能有保障,不至于让完颜绰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没多久,人被带来了。
出乎完颜绰的意料,这鸨母被传上了些年纪,但其实也就三十来岁,长相清秀,身材纤细,乍一眼看去,风韵犹存。
在这个时代,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三十多岁当外婆奶奶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可惜完颜绰接受不了这种萝莉审美,对他来说,三十岁正是女人最成熟有韵味的时候,从他的审美情趣来看,这鸨母长得还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