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阿尔菲奥的声音从自己的双唇里流淌出来。“就算我蓄着长发,他们也迟早会发现我不是女子,我不希望我的存在影响你和统治者之间的关系。”
“没关系,神明一定会原谅我们。你那么完美,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你?”
费德里科抱住了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
“我爱你,阿尔菲奥,无论性别。”
伯爵的身影在黑暗里渐渐淡去,随后,梁月笙意识到,那不过是阿尔菲奥的记忆片段。
站起身来,他向画室之外走去,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眼皮一跳,向血腥的源头赶去,却看见了令他脊背发凉的一幕。
恩佐趴倒在血泊之中,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他匆匆跑到恩佐身边,蹲下身来,探了探恩佐的鼻息。
还好,还有救。他毫不犹豫地将走剧情换来的微薄积分兑换成急救包,将恩佐翻过身来,为对方做了紧急救援。
“主播,我就知道,就算他刚刚在危难的时候丢下您不管,您也会做出救人的选项。”汤圆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位主播的好心肠,但语气里仍然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要能解开古堡的疑团,玩出真结局,NPC的死亡并不会对游戏评分造成影响。”
“可我现在在游戏的世界里,他对我来说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可您省下来的积分越多,您下一次回到现实世界时能呆的时间也越久。”
“积分不是省出来的。节流不如来源,我会玩出好结局。”
“算了,您就是这样的人。要是您不救他,您就不是您了。”说完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汤圆再不出声,只留得梁月笙一头雾水。
不知过了多久,金发碧眼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你……”恩佐的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受到帮助。毕竟他抛下了被画像骷髅围攻的同伴逃跑,曾经的背叛让他在梁月笙面前抬不起头来。
然而梁月笙并没有在意对方心中所想,急切地问道:“恩佐,你还好吗?”
温热的触感让恩佐安心了不少,“好多了,谢谢你,费里切。”
“你遇上了什么事情?为何会伤成这样?”
恩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图兰朵看见了很多无脸人,他们聚集在一楼客厅,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我们本想潜入偷偷观察,却被他们察觉了。逃路中,我和图兰朵失散,我负伤跑来三楼,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无脸人?”梁月笙疑惑了。
恩佐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一些没有脸的……人类。”
梁月笙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说是还未雕刻出五官的雕塑,他还能理解,可是没有脸的人类该是个什么模样?
看着梁月笙疑惑的表情,恩佐皱着眉头,轻轻叹气。
“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傀儡一般的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宸(黑化蓄力中):“笙笙,你要为了一个游戏npc,减少与我的相处时间?”
梁月笙(握拳):“我会打出好结局攒积分的!”
游戏通关boss(摸摸主播的蠢头):“我不会给你放水。”
第19章 画影迷踪.5
正当梁月笙对着恩佐身上的伤口发愁之时,他发现恩佐竟是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取出了医疗包,小心地为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在万不得已之下,他并不想在游戏土著面前暴露自己从积分商城里兑换的药品,之前恩佐陷入昏迷,他才敢向汤圆讨要一点药物,现在恩佐醒了,他无计可施,却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样一手。
“我的父亲是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并不会仅仅向上天祈祷。当神明无法听见我的声音时,我就要通过自己的手,救治伤患,救助自己。”
梁月笙肃然起敬。在这个时代,外族入侵、经院思想以及时局动荡,使得医疗发展陷入僵局,医学甚至退化到了原始时期。比起求医,更多人选择向神明祈福。
看着恩佐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梁月笙抿了抿唇,小心斟酌词句问道:“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你难道……不信吗?”
恩佐环顾四周,旋即小声说道:“我的父亲,在家门前挂上了蛇徽,却被当成了背叛神明的人,我躲在床下,看着他被活活杀死。从那以后,我便对神明产生了怀疑。如果神真的热爱自己的子民,为何要降下病难,为何要任由教.会的人四处迫害他的子民?”
梁月笙理解这种幼年失去至亲之人的感觉,轻轻抱了抱面前的少年。
“我也听说过小道消息,伯爵夫人并非病逝,而是被教.会的人当作巫女烧死了。”
梁月笙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在看见那个逆五芒星阵的时候,并不惊讶,即便图兰朵向你解释了它的含义。”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玩家,并非中世纪的原住民,他不信神自然情有可原,可正常的中世纪人民在面对异端时,往往会露出像图兰朵那样的惊讶与厌恶之色,相比之下恩佐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恩佐收起医疗小包,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我有能力,我也想报杀父之仇。”
说罢,恩佐蹒跚着脚步,在梁月笙的搀扶之下,向楼下走去。
当两人来到一楼的时候,原本聚集着许多“无脸人”的客厅里空寂无声。
“当时他们在这里进行着某种仪式,地上摆满了蜡烛,围绕在他们中心的,似乎是一具棺材。”恩佐瘸着腿走到客厅中央,艰难地弯下腰来,摸了摸地面。
梁月笙也蹲了下来,旋即,他发现地面的确留有残余的烛泪。
“竟然不是幻觉……”他搓了搓指间的灰,陷入了思索,苦恼地摸了摸下巴。
他原以为恩佐是在极度恐惧中出现了幻觉,但事情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恩佐蹒跚着脚步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去寻找走散的同伴吧,这里比我想象中来得诡异,也不知道图兰朵和皮诺怎么样了。”
梁月笙点了点头,随同伴向前走去。
“阿尔菲奥。”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梁月笙猛地一惊,向身后转去,只见费德里科站在客厅的正中央,温柔地眺望着他。
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衣,笔直的长腿被勾勒出完美的形状。他站得笔直,骨子里散发着风度翩翩的气息,优雅得不亚于世间最高贵的绅士,然而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却流露着玩味的病态笑意。
宽阔的客厅里,昏暗的烛光微微闪烁,费德里科静静地站在光明里,伸开臂膀,向着梁月笙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风姿潇洒,俊美得宛如神祇。
“费里切?”同伴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只得转过身去,继续跟上同伴的脚步。他边向前走,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客厅里阒无人烟,仿佛之前的费德里科不过是他的幻觉。
两人来到一间书房,书架上摆满了老旧的羊皮卷。枯萎的玫瑰泛着极致的焦黑色,插在沾满灰尘的花瓶里,仿佛被冻结了时间。
不同于之前去过的其他房间,书房里的灰尘明显要大得多,想来之前的探险者们鲜有走进书房的。
恩佐漫无目的地看着书架上的藏品,叹道:“伯爵是个爱书之人。”
费德里科坐抱着恋人一起读书的画面突然出现在梁月笙的脑海里。他望向窗台前的小桌,只见两人的轮廓出现在桌边,伯爵宠溺地为恋人诵读吟游诗人写的故事,逗得阿尔菲奥忍俊不禁。
他按了按太阳穴,画面随之消失。
“阿尔菲奥……”他轻轻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费里切?”恩佐疑惑地望向了他,“从刚刚开始,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说罢,他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坐上去歇息。
倦意如海水袭来,他突然感到四肢失去了力气。
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既然你头晕,我们不妨先在这里歇息一晚?”
见梁月笙点了点头,恩佐也舒了一口气,他有伤在身,走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而寻找另外两名同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守上半夜,下半夜你换班,如何?”
梁月笙昏昏欲睡,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猛地堕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摇醒了他,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竟是费德里科。
“阿尔菲奥,该起来了,今天我们要去教堂做礼拜。”
男人的肤色看起来既红润又健康,笑容发自肺腑,仿佛连阳光也落入了他的眼眸里。
梁月笙意识到,这不过是阿尔菲奥的记忆而已,现实里的费德里科,据阿尔菲奥所说早已变为了恶魔。他懵懵懂懂地伸出手来,握住了费德里科向他身来的手,站起了身。
起身的一瞬间,他发现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桌上一泻而下,垂顺得有如瀑布。
费德里科轻轻帮他打理好长发,笑道:“阿尔菲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他们不会发现你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