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展卿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知道影塍是要换绷带了正好被他撞见。
楼展卿反思了一下自己不该这么没礼貌地不敲门就进来,然后决定下次还是这么干。
“属下失礼,请主子……唔!”影塍突然被捂住嘴,愕然不解地看着楼展卿,然后下意识地反应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周围。
楼展卿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只是不想听影塍说出那些很有距离的话。
手心碰上影塍嘴唇的那一瞬间,楼展卿后悔:应该用嘴去堵才对,这样才符合他霸道总裁的人设。随即,楼展卿又为手心毛糙的触感心疼,放下手,盯着影塍干燥起皮的唇打量一会儿,拿起一旁膏状的伤药用指尖沾了,在影塍唇上抹匀。
影塍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
楼展卿本来只是单纯地抹药,被影塍这反应反而弄得尴尬起来。他慢慢地收了手,垂下的手不太自然。
“我……”楼展卿起了个头就顿住了,“不,没什么。你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了……”楼展卿越说越不是滋味,转身就往外走。
还是走开好些吧。留在这里也只会让人平添困扰。
就像你的喜欢,哪怕是爱,对于不想要的人,也只是多余的不必要。
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平白惹人嫌。
楼展卿自嘲地勾了勾唇,只觉得难以为继。
背后“砰”的一声。
楼展卿连忙回头。
影塍半跪在地,目光牢牢地锁住他。
凤眼里眼神湛然,好像所有亮光与神采都聚在其中。
楼展卿被那双眼睛看得心脏狂跳,动弹不得。
影塍握了握拳,“……主子没有打扰。属下没有困扰。”
楼展卿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点点暖了起来。
影塍接着道:“主子永远是对的。属下……影塍,永远追随主子。”
楼展卿又感觉复杂起来。
感觉好像被接受了,又好像被拒绝了。
似乎被给予了全部,似乎又什么也得不到。
他可以为自己付出生命,却死死守着自己的位置。
完全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也可以猜到他任何的行动,却猜不到他的每一个想法。
楼展卿忽然发现,自己完全忘了写影塍的喜好与厌恶。
说什么喜欢这样的人,可是最后只塑造了一个为自己而生的工具,还在小说里那样虐。
爱上了,才发现自己那肤浅的喜欢有多么不经推敲。
曾经的喜欢,不过是希望一个完美的人为自己无条件地付出。
如今……
楼展卿慢慢矮下|身,蹲着看影塍。心脏又不受控制了。
轰隆轰隆的每一下都在叫嚣着要霸占面前这个人,拥有这个人,亲吻这个人。
前所未有的渴求。
如鱼涸泽。
影塍……我,爱你。
楼展卿垂下眼帘,一点一点靠近影塍。
影塍慢慢地,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僵硬了身体。
近了,更近了,鼻尖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两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楼展卿忽然顿住,“如果不愿意,那就推开我。”
过近的气息吹拂到影塍唇间。
影塍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楼展卿心里捏了一把汗,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然后继续靠近,比之前更慢,更紧张。
空气似乎变得凝滞,温度渐渐上升。
近到咫尺。
楼展卿狠狠闭上眼,不管不顾地缩短了那几毫米。
柔软的触感让他如遭电击,浑身一抖。
原来别人的唇触感是这样的。
这么软。
软得不可思议。
接吻真奇妙。
楼展卿感觉自己脸上烧得厉害。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可放过。
下定决心,楼展卿试探地伸出舌尖。
软热的舌尖游移在影塍唇上,最后钻进那条让人遐想的缝隙。
突兀一阵热气吹到他脸上。
楼展卿感觉脸更热了。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平缓,自然。
舌尖扫过影塍的齿列,牙龈,然后强势地抵开影塍的牙关,最后碰到另一条舌头,湿热,软滑,乖巧,青涩。
羞涩的感觉后知后觉地生出。
触碰,勾挑,缠绕,吮吸。
舌头确实是够灵活的物事,凭借主人的意志能够做出很多动作,表达许多感情。
过密的纠缠,过热的气息,发烧的身体。
还想要,更亲密。
握紧的手攀上对方裸|露的肩背。
紧紧地拥抱,紧贴的身体。
心里终于有了着落。
“嗯~”楼展卿喘不过气地哼了一声。
然后被自己雷到。
空气里似乎还回荡着震颤的仿如低泣的余音。
就算不是低沉的粗犷的,最起码也不要是这样,这样的……销魂……
算,算了……不管它……
紧拥的双手不由自主搂紧影塍的脖子。发麻的腿变换动作,双膝跪到地上,楼展卿强烈地索取影塍的一切。
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的……回应。
影塍始终像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好像一块木头。
楼展卿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慢下来,甚至变得生涩起来,最终难以为继。他稍稍分开,看到影塍无悲无喜的俊脸,眼睛忽然就一热,连忙低下头,原本紧紧困住影塍的手臂也无力垂落。
尴尬的气氛把刚才的旖旎一扫而空,整个房间都显得空旷得没有依靠起来。
没有躲藏的地方。
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楼展卿长长地稳住自己的呼吸。
他能稳住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他自嘲地想,他现在的形象跟冰山强势肯定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他爱的人是身份地位卑微,而他呢,是自己把自尊丢脚底碾了。
暗恋真苦。
说出来吧,说出来让他知道,让他愧疚,让他后悔,让他……
“主子?”
楼展卿垂眸,“没什么。你走吧。”有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落在影塍腿上。
影塍被烫得一愣,“主子?”然后另一条腿的膝盖也着地了,往后膝行几步,惶恐不安地跪伏在地,“属下该死。属下不该……不该……属下该死,属下请罚。”
一连几个属下和该死砸得楼展卿脑内轰鸣,眼前晕眩。
楼展卿张口说了一个字发现自己没能说出声来,他清了清嗓子,嗓音沙哑道:“你没有错。你走吧。”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
你走吧,不要再让我因为看见你而难过。
你走吧,我不愿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那些坚定的自信在影塍的一无所知里撞了个粉碎。
不,他应当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
楼展卿心里生出些怨气来,又无可奈何。
论耐性谁也比不上影塍,论坚定影塍心如磐石。
他可以命令影塍做一切事,可以折辱他,可以打骂他,可以让他去死,可是,却无法从表面探寻到他的心情与思想。
就像个机器人。
也许这就像那些爱上仿真机器人的人的悲哀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那些机器的外表,能力,听话还是其他什么的。因为机器人没有情感,所以无法得到回应,所以伤心。哪怕看似体贴关心,也只不过职责所在。
楼展卿想,自己这待遇还真不如那些人呢,连体贴关心都没有。
只有一颗忠心。
楼展卿这么想着,心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思绪如奔涌的江河源源不绝,居然就这么跪坐在地上过了一整天。侍女来了数次,见楼展卿这么失魂落魄,都不敢叫他吃饭。
楼展卿从未来现代想到古代洪荒,从生理知识想到灵魂传说,从机器人理论想到各种哲学,最后什么也没想出来,结果天就黑了,腿就麻了,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放轻的脚步声。
“晚饭撤了,我没有胃口。”楼展卿假做严肃。
那人不应,脚步顿了一下,径直继续。
楼展卿尴尬得冒火,回过头对人放冷气,“我说你……”
哑住。
楼展卿消了火,却更别扭,“不是让你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见到这人,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
影塍不答,转到楼展卿面前两步远扑通一声双腿跪下了,而不是往常的单膝跪地。
楼展卿被那一声巨响给惊得心里一疼。
“属下有罪,前来领罚。”影塍沉声道,语气中竟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楼展卿这么一听,心里慌了,不知如何应对,“没你什么事。”
说到底还是他自作自受,又能有影塍什么事?
“属下有罪!”影塍不理,迅猛的一个磕头,又是一声闷响。
楼展卿被影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头一跳。他有些茫然,“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影塍犹豫了一下,“属下方才就在外面,一直在外面。”
?
楼展卿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影塍说的是什么,木然地想,卧槽,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他就文艺矫情了那么一次,结果就被心上人全程围观了。真是累觉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