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怕的是大师兄和小木在前面跑,后面二三十人追着。当然,他觉得那种情况不大可能——那个姓方的肯定是想让大师兄和小木带路,那么就不会派那么多人近距离地跟着。听了他的分析,洪老三信心大增,说只要人不多,能杀就杀,如果杀不了,就毁船是了,那样能争取到至少几个时辰。
现在来的只有两匹马,真是太好对付了!没等他高兴够,更幸运的事情出现了——还有一匹马离开了!虽然知道那肯定是去叫人的,但是眼下只要对付一个人,洪老三就够了!原来秦惟还打算帮着打个群架,现在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果然!这次洪老三都没动拳头,就把对方制服了。
秦惟心情愉快,好奇地将油布袋里的东西都读了一遍,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因为有个外人在,他不好说什么,只是很宝贵地将东西重新入袋放进了竹筒里,塞到怀中。
船到了岸,洪老三将刘侍卫面朝下搭在马背上,牵着马下了船。走了十几步,大头朝下的刘侍卫吐出了大量的河水。洪老三怕刘侍卫恢复武力值,皱眉道:“行了吧?别让他倒过气儿来。”
秦惟说:“不把他肺里的水倒出来,他躺那里一会儿就死了。”
洪老三在战场上杀了人,没有秦惟这种行医之人的救生癖,不在乎地说:“那是他的命,我们又没杀了他。”
他们藏船夫的地方就在河岸上,两个人将刘侍卫从马上抬下,放在了船夫的身边。
船夫已经醒了,呜呜地叫,使劲扭动,愤怒地瞪洪老三,可见洪老三农妇的装束,眼里也有一丝愕然。
洪老三拿出二两银子,在船夫眼前晃:“这是给你的!别闹!等我们去了村里,就让人来给你解绳子。”他把人打昏了,就把原来的一两银子翻了倍。
船夫一见二两银子,立刻就不动了,洪老三将银子放入了他的怀里,船夫的神情缓和了。
秦惟对船夫说:“你看你,干吗那么固执!早听话多好!”眼睛却瞥着一边的刘侍卫,好让刘侍卫知道这里的人并非共犯。船夫明白了,又呜呜出声,表示不满。
洪老三叹气:“可惜你不帮着我们,只怕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旁边的这个人一定会说你是我们的同伙,你小心点儿!他不仅会拿了你的银子,还会抓你去大牢的。”
船夫立刻瞪了眼睛看刘侍卫,刘侍卫方才被控出了不少水,完全清醒了,眼睛被蒙了看不到,可知道这是借刀杀人之计,急得一个劲儿地从嘴里往外吐水,想说话。洪老三不愿他喊叫,忙用布堵了他的嘴。
秦惟却怕船夫将这人杀了,日后惹祸,就对船夫说:“他后面会有人追来,你别杀人,免得他们不放过你。我们蒙了他的眼睛,只要你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你是谁。”
洪老三起身瞪了秦惟一眼,低声说:“公子心太软。”
秦惟用手抠眼眶周边的泥巴,说道:“我们快走吧!”
洪老三将背上当驼背的包裹解了下来,又换下了让他显得不瘸腿却不舒服的鞋,然后牵了白来的便宜马匹,两个人又一次向村落方向走。
接近村子时,向东和小木在路边等着他们,小木拍手:“殿……公子真厉害!能撑船!”
向东也说道:“我当时都没认出来。”
两个人又看洪老三穿着女子的衣服,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包着头巾,都咧嘴笑。
洪老三严厉地哼了一声,到一边解开发髻重挽,脱下了外面的女衫,心说他还同情十七殿下穿了女子的衣服委屈呢,结果他自己就穿了同样的!有什么委屈的!
重回本来面目的洪老三对向东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别进村了,我去村里取马来。”
秦惟等人应了,大家坐在了路旁,相互交流出城经验。
洪老三进了村,到了寄养马匹的农户,付了银子,牵出马匹,又告诉农人去河岸找船夫,另外叮嘱了他别对人说替人养了马。
洪老三骑着一匹马,牵了三匹马回到了路边,加上刘侍卫的马,他们四个人五匹马,秦惟心里特别踏实。
暮色初降,一行人顺着道路往南。
小木的骑术最不好,上马后有些哆嗦。向东帮他牵了缰绳,引着马匹慢行。他们因此无法快速奔驰,怕被人追上,就不敢停下歇息。
洪老三带路,走过了好几个岔路口,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大家都极累了,洪老三才终于找了个林子,下了马,说可以休息了。
小木滚落下马,虽然两腿已经疼得不能动了,还挪着步子往秦惟方向去,嘴里说:“公子,我来帮你……”
秦惟直不起腰来了,下马立刻仰倒在地,说道:“来,躺我旁边吧。”
洪老三前段时间往返了西北,最为皮实,下马后将几匹马拴在树上,对向东说:“你弄个火,我去找些柴草。”
向东也累,可他以前是干重活的,现在还能动弹,就在两个瘫在地上的人附近生了小篝火,找出了干粮和水给他们,又用枯叶树枝铺地铺。
等洪老三回来,小木已经睡着了,秦惟侧身看着篝火,盖着个薄被,看着是强打着精神在等着洪老三。
洪老三放下东西,在秦惟边上坐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的?”
秦惟说道:“明日我们天不亮就要离开。”
洪老三点头:“好,赶早不赶晚。”
秦惟又说:“领我们去个镇子,买些衣服,穿得好些。”
洪老三没见过十七殿下过去紧巴巴的样子,他接触的十七殿下出手大方,十分败家!听言劝道:“公子,虽然我们从那个骑马的人身上搜出了银子,可还是要省着用。”
秦惟忍不住微笑:“我们走了大运了,他身上有东宫的路引和求助地方官府的令信。”
洪老三和向东都瞪大了眼睛:“真的?!”
洪老三先明白过来:“是用来搜捕公子的?”
秦惟点头:“所以,我们现在是东宫派出来的人,虽是便衣,料子也不能太差,免得被人起疑。”
向东哦道:“公子想冒充是东宫的人……可是他们万一要查是谁用了那路引,我们不就暴露了行迹?”
秦惟打了个哈欠:“的确,东宫丢了路引这事如果满地通报,见过咱们的自然会上报,而且,咱们用路引时还弄不好会被抓个现形……但是我就赌他们不敢丢这个脸!”他嘿嘿笑,闭上了眼睛,长出口气,睡着了。
向东和洪老三想了想,也笑了——太子还没登基,平时巴不得显得自己多能干才对,有错尚得掩盖,怎么能将丢了东宫路引这种小事告知天下?那不平白惹人耻笑!何况追的是十七皇子,也不是什么谋反要犯,更没必要嚷嚷得路人皆知。
他们次日就去城里,秦惟照着FBI的范儿给大家换了装:一水儿的高级料子黑衣,鹿皮靴,外加斗笠脸巾甚至手套!显得神秘而莫测,低调而奢华。
从此他们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官方人士”的派头,按照已经定下的路线,一路无阻地奔向西北。有需要的地方就露一下路引,还严厉告诫对方不可对其他人提起,连亲朋上下级都不行!否则日后如果走漏了他们的行踪,后果自负!
方临洲在京城终于等回来了刘侍卫一行人。
养马的农人按照洪老三的话,去河岸找到了被绑的船夫。船夫被解开后,知道自己的船被那些人用来坑了身边被绑的人,自己会被拖累,就示意给他松绑的农人别管他旁边的刘侍卫。
船夫将嘴里布条拿出,立刻对农人做口型,让他把自己扶到远处。
两个人离开了躺着的人,船夫才悄声告诉农人那个被绑着的人大概是个官府的,好在是被蒙着眼睛。船夫建议农人最好装没来过,别惹事。农人刚被洪老三嘱咐了一回,现在又被提醒了一次,更加警惕,连忙偷偷摸摸地回了村,连狗都躲着走。
船夫等手脚恢复了知觉,就跑回船,顺流划走了。他是个光棍,如果不是因为拿了钱,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了,他准备沿河找个给人运货的事,正好躲开麻烦。再不行,他方才拿的二两银子够他吃喝两三个月,他可以把船藏在芦苇荡,自己去个村子猫冬,官府的人没见到他的脸也没听见他的声音,肯定找不到他。
刘侍卫躺在地上,湿透的衣服寒气透心儿凉,痛定思痛,他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难道在玉佛寺就该回城吗?他难道追踪中间就该放弃吗?他难道一见船夫就给人一刀,然后自己撑船?他难道该不许那个农妇与自己同船?……
夜深了,刘侍卫冻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了。终于,他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虽然看不见,他挣扎着将脸往声音方向扭。
回去叫人的那位,骑马回到了他们发现了布条的三岔路口时,犹豫起来:回城的话,肯定赶不上城门了,不如上另一条路追追王二他们?不好吧?那也没几个人,还是回城……
他在那里停留,正好那个单独去了有布条的路径的人回来了——他追了半天,没见到人,就往回跑。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反正回城已经进不了城门了,不如去找找王二,如果一个时辰没找到,就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