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想大哭,可此时只能一遍遍说:小森!谢谢!谢谢你!
小森!我谢谢你让我遇见了你,谢谢你对我无私的爱!我还不能放下所有,我只爱了我爱的人。但是在我有限的爱中,我会尽力去爱,去给予。在我放弃自我之前,我会永远珍惜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人间,无人在意一个游脚的僧人坐化在了冬天落雪的夜里。
宁城,侯老丈再也没有去那个院落,任它日渐荒凉。
百年之后,争端再起,王朝覆灭,生灵涂炭。那些写着美好词句的书签都在战火中消失了……
秦惟不在意人世的沧桑起伏,他只关注邵子茗:邵子茗的灵体有时轻有时重,秦惟知道他还没有摆脱仇恨的缠绕。他不敢放开邵子茗,唯恐再次失去他。秦惟不懂经文,只能一遍遍地对邵子茗传达:“我爱你!别忘了我的爱!”
每次他这么说,他能看到光从自己臂间溢出,笼罩住邵子茗。邵子茗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眼依在他怀中。
秦惟不知道自己与邵子茗相拥了多久,永恒不过一瞬,一瞬相同永恒……
第103章 结局
一阵手机闹钟声……秦惟似醒非醒——我又到人间了……
等等!闹钟?!这不是古代了?!秦惟一下睁开眼睛:这是他熟悉的黑暗——值夜班后他需要在白天睡觉,所以窗帘做得沉厚,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伸手一摸,旁边是床头柜!上面有他的手机……这的确是现代他的卧室!天哪,他回来了?!
秦惟腾地坐了起来,心咚咚地狂跳!怎么回事?!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还是,他真的履世归来了?!
他先检查自己的记忆——没错!家庭组成,求学经历,许教授……完全与前世相同!
秦惟拿起手机,关了闹钟,看手机上的日子,正是前世他死亡的日子。他颤抖着手点开手机,拉出记事软件,上面罗列的手术与那天他要做的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意思?他重生在了前世?!当初老僧人将他送往另一个时空,小森又冲破屏障,把他送回来了?!
应该是!自己到那边后,每次死时小森都会在自己身边。小森曾说自己与他有缘,小森化成了光,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就无法再看护自己,所以他把自己送回来了!
那今天会有医闹?!那个人会来杀了自己?!
秦惟现在极其渴望见到他,如果他还是个又黑又瘦的医闹,秦惟相信自己也能安抚他!那人心怀了怨意,自然没有好相貌。自己可以劝解他,让他关注积极。万一,他认不出自己了,还是想杀了自己……也许这是最后的解冤?实在不行,就让他杀了?……不会吧?他不会动手的,上一世邵子茗对自己多好……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秦惟赶快给远在温哥华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这里是早上,温哥华那边是下午。电话一通,秦惟就听见话筒里一片喧闹声:他姐姐的两个孩子看来是下学了。
秦惟的姐姐秦忻今年三十六岁,现是一家研究和发展人工智能大公司的高级设计师,秦惟过去很担心他姐姐会是让电影“终结者”成真的人物,因为他姐姐真是太彪悍了。
可女强人也有弱点,那就是懒得看孩子!两个男孩今年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完全是秦惟的父母和姐夫带大的,当妈的宁可加班也不想回来和孩子们玩——他姐说受不了那种低层次的简单思维。
也许孩子想得到母亲的注意,也许男孩子本来就很淘气,这两个孩子特别闹腾,在家里总是追来打去,跑上跑下,幸亏父母住着独立屋,如果是单元房,楼下的人非跟他们急不可。
秦惟的妈妈拿起电话,说了句:“小惟呀……”然后大声喊:“你们别叫唤啦!小舅来电话了!”
秦惟知道母亲为了看来电显示,特地买了个大液晶数字的座机。在手机遍天下的时代,父母还是喜欢用有线电话,因为“听得清楚还没辐射”。
这会是与母亲最后一次交谈吗?秦惟眼睛湿润,听着母亲问道:“你才起来吧?那边天气冷吗?你出去一定要穿羽绒服!”
秦惟的母亲谭巧云今年六十二岁,个子不高,慈眉善目,头发早就白了——操心操的,所以一直坚持染发。
秦惟说道:“天还不算太冷,我一直穿着呢,妈,谢谢您……”
谭巧云立刻警觉了:“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惟赶紧说:“不是不是!我那什么,在微信上读了篇文章,说要对家人常说谢谢,还得说我爱你。妈,我爱您!我爱我爸,我姐,我姐夫,两个孩子……”
谭巧云几乎尖叫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今天就回国……”
秦惟说:“别别别!我不就是赶个时髦吗?您看您!我什么事也没有!”
谭巧云的语气充满怀疑:“你跟妈可不能撒谎!肯定没事?”
秦惟信誓旦旦:“没事!”暂且!
谭巧云又问:“你在哪儿读的那篇文章?题目叫什么?”
秦惟回答:“那我哪儿记得住,您一搜就能搜出来,题目大概是感恩之类的,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就遇到车祸,或者从楼上摔了下来……”
“呸呸!”谭巧云急速地说:“你别讲这些话!坏事不要随便提!张嘴要说好事!哪能这么写文章?!我让你爸去留言!他现在天天在网上挂着,回答儿科的问题,还特认真。可看不见摸不着的,他说了话人家听吗?……”
秦惟忙问:“我爸呢?”秦惟的父亲秦念,今年六十七岁,是儿科专家,儿科医生奇缺,他在国内肯定会被返聘上岗了,在加拿大只能在网上答疑。
谭巧云回答:“他多伦多过来了老同学,一起去那个什么吊桥玩了。”
秦惟没话找话地说:“那您去接的孩子?”父母的房子后面就是小学校,谭巧云不会开车,那时买房就考虑了到了这点。
谭巧云说:“就是呀!你姐现在天天加班!回来吃了饭就睡觉,你姐夫说还想再要个孩子,这么累怎么要?你姐夫倒是回来的早,其实他们两个如果掉个个就好了。我总安慰他,别太计较你姐,说实话,当年你爸就是这样!总加班!你还记得吗?总是咱们三个吃晚饭!你姐就是跟你爸学的!也就是你姐夫脾气好,跟我当年一样!有时我觉得你姐夫更像我……”
秦惟及时插话:“妈!我嫉妒啦!”
谭巧云笑了:“你才是妈的亲儿子!”
秦惟看着时间,说道:“那妈,我得上班了,上午好几个手术呢。”
谭巧云叹气:“你做的是积德行善的事,我不说什么了,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你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才好。”
秦惟闭了下眼睛,不敢露出情绪,语气轻松地说:“好的,我经常回家……”
谭巧云说:“楼下你的套间每周都打扫的!我们对面的房子在卖,我打算给你买下来。现在的小姑娘都不想和婆婆住了,日后你成家,肯定单住着,但咱们住近点,你随时过来……”
秦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在为难间,就听见后面嗷地一声大哭,谭巧云急切的声音:“怎么啦?!怎么啦?!伤着没有?”
一个声音大喊:“他抢我的小黑!”
另一个声音:“这是我的!借给你玩的!你太小,不记得了!”
“哇!不是!是姥姥买给我的!是我挑的,有白的、黑的、黄的熊,我记得!哇!”
谭巧云匆忙地说:“我得挂了!”
秦惟做出了亲吻的声音:“妈!我爱你!我爱你们!mua!”
谭巧云笑着说:“你这孩子……别!别打架!好好说话!……”
电话挂断,秦惟握着手机坐了会儿,时间有点晚了,他深吸了口气,下了床,开始飞速地洗漱。
三月初,杨树上隐约有了花骨朵。
秦惟过去开车恨不能一脚油就到了单位,可今天早上他一点不急,仔细地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他过去怎么没注意到这其中的生机?没有发现人们行色匆匆的严肃里隐藏着对生命的热爱?
他到医院车场停了车,一出暖烘烘的车,一股小阴风平地而起,他被加热的椅子烘烤得舒坦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从头到尾打了个寒战——就如前世一样!
秦惟毛骨悚然,忙拎起他装着手提电脑和医案的大公文包,甩上车门,一手掩住敞开的前襟,向在黎明微光里还亮着灯的骨科大楼的后门快步走去。
自动门一开,里面的暖气扑面而来,迎面的保安对他点头,秦惟停下脚步,认真地笑着回礼:“早上好!你是早班还是夜班?”十七皇子时的护卫石有田,那时替他带人出城……
保安有些吃惊——一般人打个招呼就不错了,这位秦医生还问他话?他回答:“夜班,快下了。”
秦惟说:“那回去好好休息,我最怕夜班,真累!”
保安笑着点头赞同。
秦惟按了电梯,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一个女声道:“哎呦喂!能和我们秦大公子同梯,真有运哪。”
秦惟抑制住自己的颤抖,笑着回头,对走过来的赵姐和小李说:“靓女们早上好!”还是前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