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可是他又想,如果他真是高鹏,夏玄弘肯定不会睡着的。这么说,高鹏就是再不争气,秦惟的个性还是彰显了出来,得到了夏玄弘的信任?秦惟稍微有些得意,可是马上又告诫自己:信任可以,但是别让他对自己动心!当然,鉴于夏玄弘三番两次地对高鹏目露厌恶,他该不会那么抬举高鹏吧!秦惟几次转世,属这次最不喜欢曾经的自己:长得这么寒碜!内心扭曲!也许是因为他的灵识深陷在了仇恨中……
有人敲门:“寨主!寨主!”打断了秦惟云遮雾罩的胡思乱想。秦惟听出是花生的声音,大声道:“等着!”转眼去看夏玄弘,见夏玄弘睁了眼,神情有些迷茫。秦惟与他眼神一对,立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弯腰拿起架子最下面的木屐,走到夏玄弘的长椅边,将木屐扔到长椅边,“自己穿上!别让小爷动手!不然有你的好瞧!”
秦惟在这里当领导,可是高鹏看着夏玄弘初醒时有些脆弱的眼神,就又动了意思……秦惟憋气!不敢再看夏玄弘,忙背了身走开!
夏玄弘也惊讶自己竟然睡了过去!这次他不是疼昏过去,绝对是自己睡着的!当然他这些天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连饭都没吃一口,有时躺倒路边时,实在太渴,曾背着人艰难地舔过枯草上的积雪,他的身心已经极为疲惫,但他在那些匪徒中,一直没有睡意。怎么现在这么困?还是因为他被带上了手铐脚镣,知道反抗无望,一时沮丧,就迷糊过去了?可他怎么能在这个对他反复露出下流企图的三寸钉前入睡?!这不是给对方机会吗?……
夏玄弘深深地自责!他皱着眉慢慢坐起来,又意识到方才好像回到了那个梦里——在一片人群中,那个少年立眉说了什么,自己很不喜欢!……深夜,那个少年握着匕首,垂着目光,嘴角似有笑意,自己充满戒备……后来,他走了,自己在梦里追啊追,可是一直没追上……
夏玄弘瞥了眼高鹏的背影,不,绝对不是这个矮小溜肩的背影!那个少年十七八岁,面容端正俊美,目光沉着明净,不是这么个猥亵小子!可是为何自己会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那个少年在梦里说了什么?夏玄弘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一句话,跟自己的现状有某种关联,也许能解释自己为何突然睡着了……
夏玄弘皱着眉,举手摸自己口中绑着的树枝,手指寻到了绳索的结处,用力去解绳结。
秦惟下了指令,虽然背着夏玄弘,可是耳朵里注意着夏玄弘的动静。他只听见锁链的细微声音,不像是在穿衣服,忍不住回头,见夏玄弘举着双手,正在嘴边解绑着树枝的绳结,秦惟心中狂跳起来——怎么忘了这事了?!夏玄弘戴着有链子的手铐,有些活动空间,他解下了口中的枝子,咬舌自杀了可怎么办?!
秦惟失声道:“别!”忙跑到了夏玄弘面前。夏玄弘翻眼看秦惟,秦惟想去拉夏玄弘手铐的链子,可是夏玄弘目光冷峻,逼视着秦惟,显示着他的决心。
怎么办?!秦惟不自主地眨眼,他身体中的高鹏想猛地扑过去,拉下夏玄弘的手链,狠狠地咬他的嘴,然后……
高鹏又……真让秦惟羞愤交加,恨不得也自尽算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敢自杀,我就把你的身体卸成许多块!给你的父母家人送去,就是他们来杀了我,他们也会疼一辈子!你看到我解剖人体了,你说我敢不敢?!”
说完,秦惟用尽全力死盯入夏玄弘的眼睛,小豆眼射出漆黑的光箭。
夏玄弘与秦惟对视了片刻,终于半垂下了眼帘,可修长的手指又开始解绳结。秦惟紧张地看着他的嘴,双手握拳,准备夏玄弘如果做出什么要自尽的动作,自己就马上将手塞他嘴里……但这也没用啊!那东西一旦离开了他的嘴,他什么时候不能死?!可是不解开,他怎么吃饭?难道这些天他都没吃东西?!
秦惟的胃更加疼了,眉头皱着,不觉中,目光里露出怜惜。
夏玄弘终于解开了绳结,自己取下了咬得快断了的树枝,扔在地上,抬眼见高鹏看着他,目光柔和,可余光见到高鹏的下面……夏玄弘一撇眼:谁需要你这假慈悲真流氓?我什么时候死自然是我来决定!现在懒得理你!
见夏玄弘嘴唇闭上,不像要咬舌的样子,秦惟松口气,忙转身走到门边,平整呼吸。
觉得头发不舒服,夏玄弘抬手触摸发髻,皱了下眉——这个小匪首给自己系了头发?!他厌弃地提起高鹏扔给他的两件白色内衣,开始穿衣服。虽然这些衣服明显是干净的,布料非常昂贵,比他自己的内衣都做工精细,可是夏玄弘就是觉着这些是破烂!
高鹏的个子矮,夏玄弘穿了上衣,袖子只到夏玄弘的手肘处,好在衣服都做得宽大,因为袖子里有锁链,上衣无法掩合。夏玄弘忍着腿疼,又穿上裤子,将木屐用脚勾过来踩上,穿上发现后面都不到脚后跟。他一手提着裤子站起来,脚铐的链子倒是不妨碍裤子,因是内衣,裤子很松,腰间不紧,系上就可,只是裤脚只到了他膝盖的下面。
过了好久,秦惟回头看,一见夏玄弘露手露脚的样子,就知道高鹏的四肢有多抠唆!秦惟自惭形秽,可原身高鹏看到夏玄弘手铐脚镣地站着,却一副玉树临风的冷淡样子,本来已经……又无耻地那啥了!……
秦惟心中骂道你这是要一夜七次郎吗?!我真得揍死你!他刚要拉开门闩,又想起这屋里有温泉,夏玄弘穿单层的内衣就行了,可外面多冷,他冻着了怎么办?秦惟只好从地上拾起了自己大氅,撇嘴说:“这么脏!你给我穿着!”走到夏玄弘的身后,高抬双手,将大氅往夏玄弘肩上披!
夏玄弘比他高好多,秦惟得踮起脚,才将大氅送到了夏玄弘肩膀的前方。秦惟万分怀念自己在现代世界一米八的身高,对着夏玄弘的后背咬牙——就是你小子!就是你小子!……
但他从何时起,已经不恨了,他更想去爱,更希望在每次生命的结束之时,他能说:我心中只有爱……
当然,他不喜欢高鹏这副对着人家的后背都泰迪的德行!秦惟气得大步走到夏玄弘的前面,猛地抽出了剑,去开了门。
外厅已经没有尸体了,地上也擦过了,就是墙边架子上的东西还很凌乱。花生带着四五个丫鬟神色张惶地站在门边,秦惟在空中胡乱挥剑:“都低头!谁敢看一眼!我就捅死她!”不仅是不想让她们看夏玄弘,也是不想让她们发现自己的窘迫!
丫鬟们慌忙低头,秦惟学着高鹏恶劣的性子,将剑尖在丫鬟们的鼻下乱点:“低头!低头!”
看到屋中丫鬟们的头都垂在胸前,秦惟回头对夏玄弘喊:“出来!别让我动手!”
夏玄弘踩着不合脚的木屐从浴室慢慢地走了出来。他有些头晕,一腿疼痛,脚步不稳。
秦惟将剑挥得嗖嗖响,“谁敢看,就是不想活了!”边喊边往屋外走。
丫鬟们都低着头,可还是忍不住稍微抬眼,只见一双如玉的脚,带着血痕,穿着不合脚的木屐,伴着轻轻的锁链声,走了过去。丫鬟们等这两个人出了屋,抬头相互传递古怪的眼神——那个人半死不活地被抬进来,现在竟然能走出去了,寨主是怎么虐待他的?……
秦惟出了屋门,虽然没穿大氅,可他太紧张,一点都没觉得冷。他听着身后的木屐声咔哒咔哒,轻慢不匀,担心地回头,见夏玄弘肩披着黑色大氅,双手袖在一起,权当腰带般拢着前襟,他脸色惨白,墨眉紧皱,行走摇晃。
秦惟焦急,得赶快回到他的卧室,让夏玄弘躺下休息。他几步穿过澡房前的小院落,进入窄巷,很快就拐了弯,走上卧室前的走廊。
冬日的夕阳西下了,天色阴了下来,夏玄弘被迎面而来的凉风一吹,醒了些,双手下意识地去拉紧大氅,遮住了寒风。他抬眼看前面走着的小个子,怀疑高鹏不让那些人看自己是不想让自己丢脸吗?可自己戴着镣铐,赤脚走在寒风中,不正是高鹏造成的?……夏玄弘的脑子有些乱……
忽然,一个黑影从房檐上跳下,兵器的白光湛亮,直刺向前面的小匪首。夏玄弘惊得瞪大眼睛,浑身僵住了,嗓子锁紧无法发声,好像突然掉入了冰河中,残存的理智不能接受他的恐惧——这小个子是谁?他是鹰岭寨的寨主高鹏!恶势力的带头人!你就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死了不才好吗?!
秦惟也看到一个人从屋檐上飘落,脚还没沾地,其手中之剑就凌空向自己胸口刺来!突然,时间变得慢了,秦惟甚至认出了这是他早上见过的一个武功师傅!高鹏已经慌了——这个师傅武艺高强,他哪里打得过!高鹏学的是轻功,脚下错后一步就要跑,可秦惟却惦记着身后不远处的夏玄弘,自己跑开,那人会不会伤着夏玄弘?但不跑的话,如果自己死了,夏玄弘在鹰岭寨这群匪徒中能有好吗?自己还刚给他上了手铐脚镣!钥匙在自己怀中,他怎么跑?!
焦急中,一股洪荒之力从秦惟的丹田冲向秦惟四肢,秦惟一步向前,手中的剑如灵蛇般刺出,迅疾而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