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始料未及的身世信息,让姜十七无法平静。
紧握着玉牌,姜十七凝视着殊漠,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可是一张一合间,却无法发出声来。
将人带入怀中靠在他肩头,殊漠理着青年的发丝安抚着青年不定的心绪,和缓道:“按辈分来算,你该喊我一声叔叔,虽然我们的亲缘算不上多近。”长公主母亲与贤妃系出同族,但也只是同族而已。
真要算到同一生父母,得往上数好几代。至于长公主跟小孩儿皇爷爷的关系,更是远得风马牛不相及,如若不是和亲,长公主还是个边缘的亲王郡主。若是想要画一幅两人血缘交集的草图……怕是要费些时日。
但架不住身份在那儿,一个长公主的位份,拉近了两人的名义距离,这声叔叔,姜十七是应当叫的。
不过亲缘算不上多近,是殊漠有意提到。
如今他跟小孩儿之间的关系,师徒不像师徒,情人不像情人。
殊漠不想让小孩有丝毫负担,必然得说道清楚。
“叔叔?”姜十七愣怔……
他是被弃的皇子能接受,有个宫妃母亲能接受,有个不曾蒙面的血亲长姐能接受……
唯独接受不了自家师父也与自己有亲缘。
先前师徒乱伦已是大逆不道……如今两人竟是……
姜十七真的没法接受。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索性摊开宣纸,殊漠提笔画上了草图。
皇室家族树状图,精通各项技艺的殊漠也画得轻松信手拈来。
但砂砾世界庞杂的亲缘关系,还是让殊漠有些头大。
一刻钟后,殊漠指着宣纸两端拉了一条线。
最左边上一层是他自己,最右边下一层是姜十七,一条线将两人相连,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有些风俗守旧的地方明令禁止直系血亲以及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成婚。”这话纯粹瞎扯淡,这是殊漠在上《土著社会学》的时候提及达到的婚姻禁忌,“你我之间隔着的关系,可不止是三代。”
又画了一个草图,殊漠的生母被提到了南朝先皇身边,“只不过你皇爷爷为了和亲,将我母亲加封为长公主,关系上成了兄妹,如此,你我之间的关系,便亲近了。”
重新画的树状图上,殊漠距离姜十七,近了不少,成了皇叔位份。
“这还只是父辈的关系,若论及母族,又有一番计较了。该说言家家风优良,自前朝传至今日不曾断绝。”贤妃闺名言珏,乍看不像是个女子的名儿,长公主母族也姓言,只不过贤妃出自嫡系,长公主母族出自偏远旁系。但都挂了言,南朝论及亲缘,很是讲究,但凡同姓同族,便亲厚不少。
从殊漠上手开始画草图开始,姜十七就觉得莫名有些……长知识了。
他家师父连安慰人的手法也是这么严谨讲究头头是道。
盯着草图,姜十七没来由问道:“师父……有想念过亲人么?”师父身为极乐教教主,他都不曾听师父提及过家人。
以为师父与他一般,孑然一身,如今看了这图,他明白,师父的身份也不简单,是正儿八经的西域羌族王子,身具南朝羌族两国皇室血脉,身份金贵。
“想?我母亲生下我便血崩辞世,至于我那父亲兄弟……羌族并没有南朝这般看中亲缘,实力为尊,斗败者或死或逃便不再是王族骨血。”遥想初来乍到之时,可不就逃得万分狼狈。
姜十七握上了殊漠的手,眼中满是坚定,“如今,羌族是师父的掌中物,活该他们当初有眼无珠。”
少年能有这份心性,殊漠是开心的,顺着小孩儿的话头接了下去,“十七,南朝日后也会是你的掌中物,他们日后也会后悔当年有眼无珠。”
“十七,你日后,必然为王。”
“为……王?”
姜十七有想过好生练武接手师父管好极乐教,却从未想过做那九五之尊。
帝王……统领千万里广阔疆土,令行禁止,手握权柄至高无上。
他从未有过这般念想,有朝一日,能够成王!
这来得太突然了!
“适逢乱世,国不为国,朝堂昏聩,江湖武林也是一锅乱粥。”留给小孩儿消化的时间,殊漠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若我当初坠下悬崖就此殒命,这天下合该少了我这么个混世人魔。但我没有死,你师祖她老人家将极乐教交到了我手上,称霸西域做一方霸主山大王,不是我想要的。”
抚摸着宣纸上的图画,殊漠徐徐倾诉,“妥协并不会带来和平,只会滋生贪婪,贪婪演变掠夺,生成新一轮的复仇循环、战争锁链。人心向来贪得无厌,这世上能做到天下为公的,太少太少……”
视线一转,回到了姜十七身上,“该说是天命,坠崖不死手握强权,中原扰事得遇真龙。”
“师父……”殊漠如今的状态,仿佛入了魔怔,让姜十七觉着陌生,想要插嘴劝说却无法。
“十七,你可愿登上那帝位,结束这百年乱世?”弯子绕够了,殊漠凝视着青年眼眸,一句诛心。
“我……”他只是个一无是处平凡无奇的弃儿啊……为什么偏偏是他?“师父……十七从未想过要做王……”
看出了青年心中所想,殊漠凝视着对方仍旧在逃避的眼。
一个志在必得,一个慌乱逃窜。
眼中的星火由一开始的熊熊霹雳到后来的沉寂,殊漠垂首很是黯然神伤,“便是师父哀求你,十七也不肯么?”
最难消受美人恩,更何况说着这番请求话语的,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姜十七哪里容许自己让师父伤心难过,嘴快过脑子,脱口而出,“若是为了师父,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这么说,十七你答应了。”哪里还有失落情绪,殊漠一扫先前颓丧,春风满面。
“……”姜十七这才明白,绕了这么多圈子,便是为了不伤及师徒情分,用这诛心招数。
师父真就把他的性子摸透了,从一开始便不曾给过他退路。
两相对视,姜十七宠溺地笑出声来,嗓音也带着分低沉沙哑,“师父,日后,莫再这般磋磨徒儿了。其实只要是师父想要的,便是徒儿想要的——哪怕这件事并非我所求并非合我意……”试探着凑近,哪怕两人如今已经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这个吻姜十七不敢唐突。
轻柔贴合,试探着碾磨,探出舌尖……
殊漠配合着张开了嘴,任由对方侵入,纠缠扫荡。
吻毕,殊漠环着青年脖颈,没来由道:“沙罗尔。”
青年不解其意。
“这是我原先的名字,取得是沙罗双生树的意,生母在怀着我的时候,便想好了这个名字。穆丹是你师祖起的名,沙罗尔这个名讳,这世上除了羌族那位耶和单于以及你师祖,便不再有人知晓。”
“师父这是在与我配合生辰,托付终身么?”收紧了放在殊漠腰际的手,青年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算是吧。”撩都撩了,虽然手法不太过关,殊漠也没必要矫情。
几案上的镇纸笔架被清扫到地上,皇室家族图谱被压在身下……
姜十七双手撑在殊漠肩侧,眸中的深情|欲|火快要满溢出来,粗喘着气,竭力克制着,“师父,徒儿……忍不住了……”
失笑,殊漠抚摸着面前人的脸颊,不怕死地添油加火,“那便不忍。”
这话,一举捅破了洪水的闸门。
青年人本就精力旺盛,如此,大好清光白日便统统荒废了。
白昼变黄昏,日头西斜夜幕临近。
两人不知何时将战地转移到了冰凉的地面。
拍了拍身上的青年,殊漠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半分不想离开殊漠,青年含糊道:“约莫酉时。”
“你还真是胡闹……为师今儿可是约了人的。”话语责罚,殊漠面色却不像是在责备人的,反倒是打情骂俏多一些。
“是师父叫徒儿不用忍的。”青年可怜兮兮道。
“这么说是我的错咯?”殊漠拉长了调子,全然没了往日那般好说话。
“怎能是师父的错,是徒儿贼心不死色胆包天,贪图师父的美色……强行……”说着话,青年撑起身来,眸色深邃凝视着身下人,俯身在殊漠唇上落下一吻,“与师父共赴巫山云雨,行那极乐事。”
一旦懂了这情|事奥妙,便食髓知味,再难收歇。
殊漠明了这天是注定成不了事的。
回应了亲徒弟的吻,两人干柴烈火,又抱作一团。
屋外,候了一日的张行九,听见屋里又开始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面色却丝毫没有责难之意。
“这小子……”话语中,张行九虽抱怨,却并未多言说道。
翌日清晨,从房中出来,迎面遇上左使张行九,姜十七一扫前几日的阴霾,重又恢复了生气主动问候。
墙角都听过了,张行九哪能不知道这小子嘚瑟的啥。
轻咳了几声,张行九端着前辈长老的身份,直接改口还明知故问道:“少主这是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