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军倒了水进来,瞥见郭家儿轻坐在床头,一副小媳妇模样,莫名地有点烦躁,骂道:“老子只叫你在这里睡觉,又没说要和你上床,你至于吗?”
阳军心里不爽,想要抽支烟都没有。还是21世纪好,真想早点回家。
郭家儿听了阳军的话默默地缩到床的最里边,紧紧贴着墙面,远远地躲着阳军。
阳军吹了灯,也上了床。
两个各怀心思,半晌无语。
郭家儿在黑暗里,又像是对阳军,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头发万万剪不得,女儿家只有丧了夫,才能剪得。”
阳军心想,反正自己迟早会离开的,到时妹子回来,发现自己宝贵的头发没了,还不再次自杀?这好歹是那个妹子的身体,还是别太随便的好。
郭家儿脚疼,久久不能入睡。也不敢翻身,漫漫长夜,像在油锅里度过的。还不如那柴房里的稻草堆舒服。
阳军倒是一个人闷着恼了一会,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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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鸡鸣,夹杂着布谷鸟清脆的叫声,衬托得整个山谷的宁静空旷。
阳军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发现墙面上还贴着个人,睁着浮肿的双眼,盯着自己。
是个人都会被吓醒了。
“你大清早的,不睡觉盯着我干什么?”阳军睡意全无。
“脚疼,身子麻,睡不着!”郭家儿瓮声瓮气的。
一听到郭家儿委屈的声音,阳军顿时软了.随即起床,穿衣;顺便把快僵硬的郭家儿扶起来,安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好.
郭家儿松了一口长气,估计对这漠生又熟悉的床都有阴影了.
阳军看了一眼郭家儿红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心里盘算了一下:
今天这里的琐事,只能由他来做了.挑水,摘菜洗菜,烧火做饭,洗衣扫地;还得去请医生.顺便同那些医生搞好关系,回去的线索还指望他们讷!
“郭家儿,你家里还有银子吗?”阳军犹豫了一会,还是对家务无从下手,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找医生,“我去给你找大夫。”
郭家儿艰难地转过身,从床铺下的被子下面拿出一块布,又从布里拿出一把铜钥匙递给阳军道:“娘子,这是你箱子的钥匙,里面有你的行李。你把它丢在窗子后面的林子里,俺又拾回来了。再别丢了!”
阳军接过铜钥匙仔细看了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么精致的东西绝对不是郭家儿自己的,应该是妹子的嫁妆。可见,那个妹子为什么要自杀了。
打开一米来高的大朱红木箱,里面妹子用的东西应有尽有.华丽的衣裳,金银首饰,锈花鞋,玉器翡翠 …………
来了这些天,阳军终于见到点好处了。这也是郭家儿第一次见到自己媳妇笑。
阳军带着好玩的心态,翻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裳换上,再找了一条丝绸带子,把满头的乱发随意地在脑后系了个马尾。
脑海里想像着春晚里的李玉刚,自己学着华丽地一转身,小露香肩,对着郭家儿抛了一个媚眼,故作柔弱地问:“相公,你说老子美不美?!”
郭家儿一瞬间脚疼都忘了,笑得那张古铜色脸上全都是白牙,害羞地边点头边答:“好看得紧!”
“娘子,俺能帮你梳梳头吗?”
阳军犹豫了一下,拿檀木梳子给他,自己蹲在他面前,由着他轻手轻脚地梳理妹子的墨发。管它呢?只要舒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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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寒意的清晨,一位衣着浅绿色衣裳的十六岁少女,提着小篮子,在一块打理得有板有眼的菜园子里转悠。
裙子在风中翻飞,宛如一只翠蝶,在花园里翩翩起舞。
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嫩叶上,在晨曦的照耀下,更显梦幻。
阳军抓耳挠腮,不一会就开始骂骂咧咧:“这TM要怎么摘啊郭家儿那个傻冒,为了省几个钱,死都不肯让老子去找医生.得了破伤风,弄不死他.”
最终草草的扯了两个茄子和黄瓜、三个辣椒就准备回去了.
郭家儿的菜园是靠后山的,山后都是坟.阳军穿过山边的小路时,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他,后脊背发凉.
“谁!”阳军猛地一转身,什么也没有.可是一起身走,又有种不安的心理,甚至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阳军急忙在路边折了一根枯树枝,撒腿就跑。可惜这细胳膊小脚的,跑不快。真后悔出门时,没把菜刀带上。
阳军蛮郁闷的,以前也没这么疑神疑鬼的啊?怎么换了个身体,胆都变小了。按理说不至于啊?!难道刚刚真的有人
路过一座小桥时,趁机就跳下去了.静下来仔细地听脚步声.
沙沙声…………
五米、四米、三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刚到桥上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
阳军紧紧抓着枯树枝,细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盘算着,要是打不过,最起码要咬他一口。
很想看看桥上的是个什么人,可惜怎么也看不到。
就当阳军按耐不住,想要跳出来抽他一树枝的时候,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阳军的脚一痛.低头一看,一只大螃蟹夹住了他, “妈的,什么东西,老子弄死你!”
“娘子!”郭家儿闻声从桥上探下头,高兴又焦急地询问:“娘子,你到哪去了,俺找了你一路!”
阳军站起身,就看见郭家儿拄着一根树杆,在阳光下擦额头上的汗,桥上也没看到其它的人.
阳军松了一口气,用力翻开脚下的一块被流水冲得光滑的圆青石,发现了几只大螃蟹.顺便把它们都抓进篮子里了.
郭家儿跟着阳军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家.
阳军肯定自己刚才是被跟踪了,但什么都没对郭家儿说,估计说了也白说。
在田间小路上走,不时会遇到挑着木柴的村民,都很热情的上前来说话,询问郭家儿的脚伤.阳军一般不说话,实在是问上脸了,就敷衍几句.
其中还遇到,那天在澡池里那个满脸麻子的小个子男人,阳军装作看远处的风景,站远处等郭家儿;郭家儿像没事人一样,和王麻子寒暄.
“上次俺媳妇手被刀割伤了,大夫开的药还没用完,咱回家了,给你送去.可好用了!”
“俺没事的,不劳烦!”
“你脚吓人,嗯,还是用的好…………“
………… 8啦8啦………………
就当阳军无聊到,把篮子里螃蟹的前爪都弄断的时候,他们总算聊完了。
阳军投给郭家儿一个鄙夷的目光,然后赌气向前冲,就害怕他等下又要和老乡开研讨会。
回到家,发现郭家儿把衣服都洗干净挂在枝丫上了;水缸也满了;地也扫干净了。
阳军把篮子一丢,就趴床上去了。
回忆着,要是在21世纪:现在大概在开车去单位的路上,计划着一天的工作;休息日还在梦乡;或许被老婆叫起来,和儿子一起吃早饭。
这里这么陌生,而且没有想象中的淳朴安逸,一切都是这么的不习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想着想着,被子就湿了一片。
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他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俺得了一种"没有评论就难产"的病,求各位善良的父老乡亲打赏点评论呗!
☆、五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门前的老樟树落了一轮又一轮的黄叶;野草枯了一层又一层;九月就来临了。
人们都穿上了薄棉袄、披上了长风衣。阳军也不例外,从红箱子里翻出了小花棉袄穿上了;郭家儿也披上了大灰袍子。
那天,王麻子果真给郭家儿送了草药来。效果果然好,郭家儿用了他的药,一天比一天好,现在都可以正常行走了。
自从那天之后,郭家儿都尽量不让阳军出门,阳军也不怎么和他斗,反正出门也不知去哪儿。
生活渐渐默契,两人会分工合作了。郭家儿负责家内外的大部分家务事,硬要说全部的家务,也算罢。阳军偶尔心情好或者实在无聊就帮他摘摘菜、烧烧火。
郭家儿还是如当初一样照顾阳军,阳军却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两人平日时,话不多,不争不吵,都是埋头各干各的。
郭家儿怕阳军闷得慌,到邻村石头坡的秀才家借了两本书,给阳军打发时间。阳军接过来,每天都翻上几页。
这里的人都是不吃螃蟹的,但自从阳军第一次煮了螃蟹之后,郭家儿也不顾乡亲们笑话,一有机会,就去给阳军捉螃蟹煮了吃。
直到有一天,玖月玖,重阳节到了。
田地里都降了寒霜。
郭家儿天未亮就起床忙活,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阳军被扰了清梦,惺忪着眼,烧了一早晨的火,火气也是极旺的。
鱼、肉、螃蟹、自家种的各类蔬菜都上了一份。可谓是农家里的满汉全席了。
两人坐在一条板凳的两端,面前围着一桌子菜,郭家儿多拿了四副碗筷,六个酒杯。
郭家儿自己没怎么吃,就只顾着给四个碗和阳军的碗里夹菜,嘴里还念念有词:爷爷、姥姥、爹娘,您吃菜喝酒多吃点,俺终于娶到兰花了.俺们生活可幸福了,吃得饱穿得暖和,你们都放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