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他俩嫌弃这粗茶散发的苦涩味,一口都没沾。
南荣辰氏倒是沉得住气,拿出一本又厚又旧地簿子来看,似是病人的各种病例。也是个敬业的好大夫。
只是在一旁的南荣莫倒是一脸地烦闷不安,这心都飞出去五里地了。
阳军今日算是明了了,为何上次想与南荣莫交谈一番,他却抛出那一番混账话。
方才阳军情急之下,去拉南荣辰氏的衣摆想留住他时,南荣莫那一把拂开的不满与嫌弃,阳军是看得鲜明。想必以前这夏小姐与南荣辰氏有那么一断,这之后,南荣莫进门成了傍家,对这前女友,当然是看不顺眼了。
恐怕这夏小姐,对这南荣辰氏是一往情深,才一时想不开殉情。
“莫大夫,我不管这以前有什么牵牵扯扯,都过去了。我留二位下来吃饭,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是想向二位打听一件稀奇事。”阳军说话,分外注意二人的神色。
南荣辰氏点点头,将视线从薄上移向阳军,示意他说下去。
“不知二位发现没有,这个寨子生育男女比例倒是正常,但能长大成人,能嫁人为妇的女人,倒是少之又少,这是为何?”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女儿家,身体骨差,比不得公子们壮实,这又有何奇怪。”南荣莫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想来,也只是想和少主多说些亲热话罢了。
“哦!”倒是南荣辰氏抬起了头来,用眼神鼓励阳军继续说下去。
“那为何她们多半都是失踪而不是病死,那活下来的,为何多家都有自杀的经历?”阳军这些天表面上看着轻闲,背时里没少套郭家儿的话。
“女孩子家多愁善感,出些意外又有何稀奇,”南荣莫也不想再听她啰嗦,对着旁边的少主道:“少主,我们莫要再听她说些胡话了,我们回去罢。”
“莫儿,不得无礼!”南荣辰氏示意他安生坐着。这夏小姐,别了几月,倒像变了个人,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夏兰花方才的疑惑,南荣辰氏也有。只是一直找不出原因来证明罢了。
“我想请问南荣大夫,你们出诊这方圆百里,有没有走出过这个寨子?”阳军问完,觉得自己这问题很傻,远近闻名的医生,会没出过一个小县城吗?何况,这个寨子不一定有个县城大,继而又问“那外面是什么样子?”
“夏小姐,今日倒像个失忆的人一般,你不也同我家少主,一同出去过吗?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不清楚?”南荣莫又气不过,生怕少主被她勾了去。再将自己送回那红楼男馆任人宰割。
南荣辰氏也是疑惑她那么问,也有些好奇地盯着她。
“哈哈,”阳军心里暗骂,这他娘的又来了,刚到关键地方,又被这南荣莫卖关子,便实话实说了:“其实,上次落水之后,我就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要是以前我不懂事,冒犯了两位,还请包涵!这外面的各种我真不记得了,若能告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阳军道了失忆,南荣辰氏便把那日的事说了出来。
寨子世代相传,有四位神兽守护着寨子的四方,族人万万不可违背神意,走出寨外,否则会被神兽吞噬,无人可救。
那夏家与南荣家本是寨子的两大家族,世代联姻。但南荣辰氏父辈那一代,有个姑姑死在了夏家。南荣辰氏这一辈便受父母这命,取消与夏家联姻。
而成年的夏兰花,对南荣辰氏一见倾心。两家事后解开了误会,渴望再能联姻,可惜寨有寨规,凡有敢违背婚约者,视为对神的大不敬,将被寨主和族人押到神前以活人祭祀。
为了不让两个年轻人走上极端,两家决定,让夏家早日与郭家完婚,而南荣家就去红楼镇选个男倌过来傍家。虽有遗憾,但也算是保住了两个年轻人。
可那夏兰花一个弱女子,却是刚烈得狠。婚前,独自架车出来,邀那南荣辰氏私奔。夏兰花也料到他会回绝,所以早有准备在茶水中下了药,一路向北狂奔,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与神和族人做对。
可没想到,刚跑出边境却被守在那里的寨主和各大族人捉个正着。
念在两大家族建寨有功的份上,各大家族求情,才免得两人一死。
阳军听完,直想掀桌。为什么不能出寨,为什么不能自由恋爱?这他妈哪门子的神兽,什么狗屁寨主?灭了他丫的。
见阳军气得咬牙切齿,南荣辰氏知道她是个重情之人,便安慰道:“你我都不过是这神的子民,罢了!郭家儿虽贫寒,倒也是个善人。”
阳军可怜兰花妹妹对南荣辰氏一往情深,却是场悲壮的单相思。便替夏兰花打抱不平,没心思再搭话。
正在此时,堂屋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随着一阵凉风冲进来了一个人……
☆、七
冲进来的人居然是隔壁村的王麻子。
“南荣大夫,快救……救俺家娘子!”王麻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又因为奔跑过快,双腿发软,他双手支着大腿,喘了会气,继续喊道:“她今早还好好地,晚上做饭时,突然倒地不起了,现在还在晕睡。俺寻了你们一路,总算是找到了。”
南荣辰氏听罢,随即向阳军道别,起身出门去上车。南荣莫利落地收好簿子和药箱,快速地跟了上去。
阳军也没理会他俩,但目送着南荣辰氏上了门前的马车后厢。随后,南荣辰氏从后厢探出身来,拿了一件大衣给前面驾马的南荣莫披上。
等王麻子也上了马车,坐在了南荣莫的旁边。南荣莫就驾着马车向前始去,直到消失的茫茫夜色中。
郭家儿听到声响,放下了手头的事,出来时,发现门前的马车和堂里的客人都不见了。只看见自家娘子倚着大门,双眼无神地望着前面的深夜,满脸地落莫和忧伤,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娘子,俺也知道俺是配不上你的,原也只有那南荣家的公子才是与你般配的。可如今也全然是两家人了,娘子也莫要再添这些忧思,不要伤了身子才好!”郭家儿安慰着她,把她扶到堂里的席子上坐着,关上了大门。
阳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别瞎嚷嚷,你懂个屁!”
刚才见到南荣辰氏关心南荣莫的那一幕,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有这么好的兰花妹子不好好疼爱,却对一个买来的男人嘘寒问暖,真是脑子被猪拱了。
天微微亮,郭家儿就起床摘菜、挑水、劈柴、煮饭。
阳军睡醒了,就搬了把长竹椅在门前,舒服地倚在上面晃荡。嘴里嚼着酸甜多汁的西红柿,望着远处田野里的一片金黄,吹着习习凉风,欣赏着秋的硕果累累。
忽然瞥见一旁边忙碌的身影,便有点过意不去,就想为郭家儿做点什么。
阳军进房间,从夏兰花的嫁妆里,挑了一块较普通的玉佩,和一串玛瑙珠子。寻思着,找个机会去集市上转转。又把手上的两样东西,好好地藏在衣兜里,被郭家儿发现,肯定会啰嗦半天。
阳军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地转到灶屋,对正在灶前加柴的郭家儿,问道:“郭家儿,你们这最繁华的地方在哪?”
郭家儿见她今日穿一身白衫,似仙子般动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低着头答道:“那定是红楼镇了。那里的好东西多得数不尽,娘子可是想去?”
刚只问出口,郭家儿脸上的激动就掩上了重重的担忧。那红楼镇繁华是肯定的,自家娘子又是个爱热闹的人,可家里实在没什么银钱,到时候去了,只怕也会让她吃不好玩不好!
阳军看出了他的担忧,便安慰道:“不要担心,我就是去看看,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
郭家儿听她这么说,就更自卑和自责了。
“唉呀,就这么说定了,你也收拾下,我们现在就走吧!”阳军见状,拍拍他的胳膊催促他。
郭家儿又惊讶又为难,“这去红楼镇需要一天一夜的脚程,今日怕是去不了,要不今日早点休息,我们明日出发可好?”
“一天一夜的脚程?你莫非想带着我走着去?大哥,你就不能去租个车吗?”阳军没好气地推他出门:“快去,去找辆车,车钱我有,不用你操心!”
看来,这个寨子比想像中还要大一些。想要出寨子,还是先想办法弄个好的交通工具。
郭家儿没辙,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门去找车去了。
估计一两个小时了,太阳都老高了。郭家儿还没回来,阳军肚子也饿了,想着那傻大个,忙了一早上,什么也没吃,这会肯定在到处找车,估计饿坏了。所以于情于理要给他准备点吃的。
他学着郭家儿的样子,加了柴火。火燃起来了,一点都不受控制,火舌子到处乱飘。锅里被烧得又干又热,这要是炒点别的,肯定是黑糊糊的,不能吃。他索性就放了两瓢水,再把早上摘的西红柿和黄瓜切了放在里面,又添了些面粉和佐料。
等郭家儿回来的时候,正见自家娘子把袖子撸得老高,在灶屋盛菜,感动地赶紧上前帮忙。
“老子不会用你的灶,就随便煮的”。阳军端了满满一碗,递给面前的郭家儿,又给自己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