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流沉默一阵才说:“大哥这几年变了很多。”
沈洛平为了不引起怀疑只好自圆其说,道:“有些事情我也想开了,像延青他这几年我都没再怎么管他了,从前管的那么严,也没见他有大多出息,现在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了,也没再天天醉生梦死的,他想怎样也就随他吧。”
“我从前大概是个很刻板的人,又喜欢说教,才叫延青觉得烦心,我原本很多东西都接受不了,包括延青和祁染郢的事……”沈洛平接着说下去,“后来想通了,其实也没什么,两人之间能有喜欢的情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挺好的。”
“也许我从前不该那样过的。”
“大哥,你现在……想如何?”
“也没什么,寒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你延青懂事听话多了,可却是最让我担心的,我现下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便好了。”
沈洛平道:“你啊,总是把太多事情藏在心底,我记得小时候你就从来不会要求什么,每次都是我给你了你才默默接受,可是……我其实也不清楚你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有时候可能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也不会显露出来,其实你大可不必默默忍受,很多时候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就好像喜欢的东西不去争取怎么能得到呢,你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我……没什么想要不想要的。”陆寒流看了沈洛平一眼,斟酌半晌还是这样说了,“若是当年大哥不救下我,便没有今日的陆寒流,我现今拥有的一切不如说其实全是大哥你给我的,只要是大哥给我的,我,都会收下。”
“大哥不想给我的,我自然也没有自己去要的道理。我……没什么要求,只要大哥在,便很好了。”
“你……该多为自己考虑。”
两人这样对话一番之后皆是沉默,沈洛平本来还想再多煽情几下,但是陆寒流这时候却忽然借口离开了,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急事。
陆寒流走后天空恰好燃起了烟火,好似凭空出现了千百道光丝划过夜幕,各种颜色的光芒交相绽放,照耀着一条条原本昏暗的街道,绚烂有如神女新装,给这个夜晚平添了许多美丽的情节。
街上有些已经成双的男男女女皆驻足欣赏着这场烟火盛世,郎情妾意间更多了几分情趣,而尚未成功示爱的人们则仰望着夜空,期盼着这夺目的色彩能给自己带来不错的运气。
沈洛平欣赏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陆寒流,便先四处闲逛了一番,这一逛,倒是凑巧碰见了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也并不相识,只不过面熟,声音也熟。
那人正是孟家的少爷孟知鹤。
第69章 弟弟他总要黑化
照理说沈洛平和孟知鹤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可是孟公子自从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就和祁染郢结下了梁子,而两年前他再次参会,连祁染郢的面都没碰上就被刷下去了。
孟知鹤显然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只觉一切都是祁染郢的过错,就好像没有祁染郢他便能拔得头筹一般。
事实上苏家大公子才应该是他真正嫉妒的对象, 可孟知鹤就和祁染郢较上了,怎么都不肯松口。
孟知鹤又不知是道听途说还是实地考察的, 晓得了祁染郢和楼延青有着些不得不说的某些关系, 所以之后孟知鹤找麻烦找到了楼家倒也不算是不能理解。
孟知鹤这人便是纯粹的欺软怕硬,仗着自己好歹也是三大族的公子,对于楼家这种小门小户自是嚣张跋扈得很。
沈洛平的态度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避退让的多,而和孟知鹤顶多只是见面时承受他几分白眼嘲讽罢了,倒是楼延青和孟知鹤起了两次冲突。
楼延青即便自知并非孟知鹤的对手, 可是这口气却无论如何咽不下, 面子上终是不肯让步的, 但好在孟知鹤再怎么也是出自名门大族,欺压一个非武林人士传出去名声实在不好听, 也不便做的太过分。
但最后祁染郢还是出面了, 他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 反正后来孟知鹤就不敢再前往楼府造次了。
这次碰见孟知鹤纯属偶然,沈洛平路过一个酒肆的时候正听见一片莺莺燕燕的娇软声音,其中就夹杂着几句“孟公子”。
沈洛平就那么随意一瞥便瞧见了香软在怀的孟公子,虽只是个背影, 但能将骄奢淫逸表现得如此的也只有孟知鹤此等人了。
孟知鹤今日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毕竟孟家的名号摆在那里,烟火集会这等大好时机,向孟知鹤递出花束的女子自是不在少数,所谓得意时候,他也就多喝了那么点酒,看样子是有些微醺了。
沈洛平看了他几眼,只听得孟知鹤嘟囔了几句,大意也就是自夸之类的话,他正要走开,这时候却不知酒肆里的哪个人是刻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忽然提起来尹家这个名字。
尹家这词一出当下众人就一片哗然,纷纷谈论着这几月里各个门派宗族发生的血案,不少人都相信了尹家后人存活于世并重出江湖的消息,自然也有人觉得这是故弄玄虚,有人借着尹家的名号来妄图在武林中掀起一番风浪。
但不管事实如何,众人达成一致的想法便是犯下血案的那人必然是绝顶高手,即便不是尹家后人也是有能和尹家剑法匹敌的剑术水平的。
孟知鹤听得这番话语搅了自己的寻欢闲情已是极大的不悦,又听得有人吹捧那不知哪来的“尹家后人”如何厉害,心中更是起了一把怒火,当即就将酒壶一摔,骂道:“是哪个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尹家后人,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他这一番动静实在有些大了,酒肆里不少人都闻声看了过来,紧接着便是窃窃私语声,凡是参加过武林大会的人自然不可能不认得孟知鹤,但还是有几个不怎么了解的人出声问了句,当听说了是孟家的三公子孟知鹤时,众人便皆是屏气凝神,不敢再胡乱造次。
孟知鹤这名号并没有多大分量,孟家才是真正让人敬畏的代名词。
但孟知鹤显然没有狐假虎威的自觉性,只当众人的沉默都是畏惧自己,便洋洋自得笑了,道:“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谁亲眼见过了那个什么狗屁后人?当年尹家灭门之事我们孟家难道还不清楚?别说是什么后人,即便是尹家的剑谱早就在当年都被我父亲付之一炬!”
第70章 弟弟他总要黑化
尹家剑谱在江湖上的名声自是不一般, 这样的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虽说当年武林上将尹家的祖传剑法说成了邪门剑术,可是妄图得之的人却不在少数。
毕竟那样厉害的招式, 能学得便可成为武林翘楚,到那时谁还管什么邪门不邪门。
尹家剑法邪门之处便是在于那招式, 有人见得过尹家家主出剑时的样子就能领会其中的巧妙,只因为那一招一式甚是连贯流畅, 好像天生便应是如此。
但那招式却不是固定的, 千变万化,不像是由单单一本剑谱学成的,倒像是学了几千几百种式法再随意衔接上的,偏偏运用起来又如行云流水,硬是找不出任何破绽。
所以苏小公子那时才说“尹家的剑招无人能破,无人能挡。”。
就是因为这招数实在周密得可怕, 所以他人在使用这剑法的时候, 总会叫人产生一种是剑在驱使人而非人驾驭的剑的想法。
毕竟人再怎么厉害都是会有弱点的, 一个分神,一个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性命不保, 可是尹家的剑术却从来没有失手过。
所以十几年前才被孟家借机捏造出尹家剑法是邪门歪道的说法。
江湖传言, 习之尹家剑法, 时日若是久了,便会被剑操控,失去自我的控制能力,最后沦为剑的傀儡。
众人皆道尹家家主当年便是。
否则怎能以一人之力与百族抗衡?
但也有人道出当年尹家家主是为了妻儿最后放弃抵抗的, 若是已沦为傀儡,又怎么会保存有人的情感?
所以这事情其实也算不上有什么定论。
沈洛平听到关于尹家的事情终于提起来一些兴趣,便驻足在了酒肆门口,这时候孟知鹤已经将众人的话题都引到了自家身上,又开始吹嘘起当年孟家是如何为武林除害灭了尹家的事迹。
他描绘得倒是生动形象,一波三折,比说书的都精彩,要不是因着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都要叫听的人以为当年的事情他也亲身经历过。
沈洛平觉得好笑。
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好笑,离孟知鹤不远处有个人听了他那样一段长篇大论便禁不住嘲讽道:“孟公子倒忘了,那时候若没有苏祁两家,孟家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二流剑术族派,哪里还有机会顶了尹家剑法天下第一的位置。”
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话语皆是对孟家的不屑与讽刺,孟知鹤哪里忍得住,当即便道:“哦?不知阁下是出自哪族哪派?倒对而今三大族之一的孟家指手画脚起来了?不如报上名号叫我们都开开眼界?”
那人只是笑,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洒脱不羁,沈洛平偏过目光去看,只看到一个年岁约莫三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色衣裳倒是朴素得很,相貌算不上多俊朗,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