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韩炳欢沉吟,“那依督主看,此事要如何转呈给皇上?”
此话一抛出来,徐泗眉心一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自然是据实以告。”
“本督主发现了五皇子的不臣之心,探听到其欲联手左都督王邈逼宫谋反,但苦于没有证据,便假意逢迎,打入敌人内部。届时五皇子自以为胸有成竹,不疑有他,待强行逼宫之时,本督主再行临阵倒戈,瓮中捉鳖,彼时能捉个现行不说,还能拖出背后势力,一石二鸟。韩大人觉得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徐泗都快美成那片灿烂的木槿花儿。
啧啧啧,多么完美的作战计划啊,把自己择干净了的同时灭了祁巢不说,还把自己上升到了深入虎穴的勇士地位,perfect。
徐泗连眉梢都染上了些许得意之色,韩炳欢勾勾唇角,“依你所言。”
这就完了?徐泗一愣,其实认真找,他方才那番话还是有漏洞的。比方说,他是何时发觉了祁巢的不臣之心的,若是早就发觉,为何不上报;若是刚刚发觉,又是如何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取得祁巢信任的。再比方说,为什么祁巢的那个什么鬼组织隐藏在他护着的那个镖局下的。
徐泗越想越心惊,到处都是漏洞啊老兄?你真的不认真找找?难道是被本督主帅裂苍穹的美色冲昏了头脑?
徐泗这种希望别人走点心、拆穿自己谎言的欠扁心理,一直持续到困意袭来。
“诶,你怎么喜欢咬人啊?”顶着夜空,他鬼使神差地问。
本来以为韩炳欢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无人挽尊的徐泗想仰头大睡,韩炳欢却冷不防地笑了两声。
这两声笑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寒从脚边起,瞬间把睡意驱了个一干二净。徐泗惊悚地转头,瞧了瞧笑声来源,心下一沉。
“想来应是幼时陋习。”韩炳欢眼角略微下垂,唇角却扬着,有种好悲伤哦可还要保持微笑的涩意,“父亲在世时,娘亲总与他吵架,吵到激烈时动起手来,女子没什么别的本事,气急了就张嘴咬,总要咬到鲜血淋漓才肯松口。”
韩炳欢冷冽的音色此时透着嘲讽,“幼子喜欢见样学样,往后,只要邻家孩子欺负我,我情绪一激动,便也是咬。但那也仅仅是幼时,懂事后自然也就摒弃了。没想到,这习惯倒是藏得深……”
“哈哈哈,”徐泗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拍拍那副稍显落寞的肩膀,“没想到韩大人小时候是属狗的。”
韩炳欢的脸色登时结了层冰,直冒寒气。
徐泗却突然不笑了,他懒懒地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凌乱的牙印,道:“往后我让你咬便是,你爱怎么咬怎么咬。”
作者有话要说:
韩炳欢:我属蛇。
小鼻涕:你更适合属狗。
韩炳欢:当心我咬你。
小鼻涕: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以下省略一万字不可描述。
第19章 我只是想有个鸟儿19
逼宫这件事吧,徐泗觉着挺逗的。
祁巢阳奉阴违、胆战心惊地布置了近一个月,祁渊像看小丑一般,不温不火、古井无波地瞅了他一个月。
那感觉,就像是如来睨着掌心里可劲儿折腾的孙猴子:小子,你就作吧,你爸爸我就看着你能作出什么颜色的花儿来。
祁巢日后要是知道了……嗯,估计得气得吐血三尺。
人生头一回做间谍,徐泗挺尽职尽责的,事无巨细,统统上报。他一边在心里同情着翻不出祁渊五指山的祁巢,一边享受着类似于向班主任打小报告的扭曲快感。活到这么大,徐泗第一次有点理解了那些有事没事总喜欢告他状的同学,还是……有点爽的。
更爽的是,韩炳欢头上顶着的扇形血条,在自己势如破竹的求爱攻势下,正及其有规律地与日俱减。
每天早上一睁眼,徐泗就迫不及待地赶到北镇抚司,然后盯着目标人物头顶上比昨日缩减了一个百分点的血条,傻笑。差不多傻笑个半个时辰,再继续今日的攻略计划。
跟韩炳欢越相处,自然而然的,徐泗对他越发了解。比如说,虽然指挥使大人惯常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但是徐泗却已经能从那张面瘫脸上硬找出些蛛丝马迹,来推测主子的心情。
韩炳欢若是开心呢,面部线条会稍微柔和一些,眉眼放松,上唇不会锋利地绷起,而是翘起一个性感的弧度;若是不开心呢,这个就太明显了,眼睛眯起、唇角下垂,全身的气场都是生人勿近;若是极端开心或不开心呢……唔……大概会咬人……
根据这些冒死总结出来的微表情,徐泗在讨好目标人物的路上越走越顺。
比方说,他发现,韩炳欢虽然不大喜欢韩四,却也并不反感,起码没有一言不合就把它给扔了。为了表示爱屋及乌,徐泗每回来,都带些脱了毛的小鸟小耗子给四四开开胃,只不过每次喂完食,韩炳欢的表情都比较高深莫测。
徐泗私以为,那是欢欢傲娇,想表示感谢却无从开口。
四四在往一条圆鼓鼓大胖蛇的体型不懈发展的进程中,韩炳欢这边却遭遇了瓶颈。五日了,数据停在了26%就没再动弹过,眼看胜利在望,徐泗急得嘴里都出了燎泡。
这日,濛濛细雨飘了一上午,天气一差就有点萎的徐泗,慵懒地赖在被窝里,跟2333闲扯淡。
“你说,怎么就停住了呢?”徐泗舔舔口腔内壁的燎泡,嘶了一声。
2333,“心结未开。”
四个字,简单粗暴。
“韩炳欢的心结跟他爸有关,他爸都已经挂了这么多年了,坟头草估计都得一米高,怎么解?”徐泗抱怨,双腿夹着被子一阵乱滚。
滚完突然正经道,“哈兄,在下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系统仿佛愣了两秒,“徐先生请说。”
“下一个世界,能给我个鸟儿吗?”徐泗咬牙切齿,算算时间,他该起床尿尿了。
蹲着……
“这是由智能系统随机抽取,恕我爱莫能助。”2333的总攻音好听是好听,就是缺乏感情,像是西装革履,梳着油光中分,根根发丝紧贴头皮的死板男秘书。
徐泗叹了口气,以及其没有男性尊严的姿势尿完之后,穿衣用膳,抬脚就欲去北镇抚司报道。
刚踏出东厂高度直逼膝盖的门槛,2333突然开口,“善意提醒,今日乃清明。”
“清明咋了?”清明放假?锦衣卫不上班了?怪不得今儿个阴雨绵绵……原来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啊。
这清明下雨跟萧敬腾开演唱会似得,一逮一个准。
2333,“……”
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徐泗皱眉,“哈弟,你逗我玩儿呢吧?现在是秋天,哪儿来的清明?你欺负我大学还没毕业,读书少吗?”
2333,“这个世界的清明是每年九月初五。”
徐泗:“……”怪我,没有好好研读这个世界的历史风俗。
“目标人物每年清明会去城郊上坟。”2333耐心道。
“哦。”徐泗立刻脚尖一转,上了马车。
目的地,韩家坟头。
这韩家虽然也是官宦世家,却比不得那些家大业大的名门望族,他们家虽然世代吃朝廷俸禄,但基本都是些芝麻小官,也就到韩炳欢的父亲韩蔚这儿,才勉强爬到了四品官阶,可惜还英年早逝。
而且这个家族吧,不知道受了什么诅咒,还一脉单传,人丁稀少。想旺都旺不起来,连个坟都气派不起来。
照着2333的GPS定位系统,徐泗弃了马车,七拐八拐地弯到了一处小土坡,远远地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挺直了腰板,垂手立在细雨中。
站着望了好一会儿,那人还是纹丝不动。
“出门不知道下雨吗?也不带个伞。”徐泗嘟囔一句,撑着暗灰色的油纸伞朝他走去。
余光瞥过另一边时,发现也有个人撑着伞,跟他一样行着注目礼。那是个中年男子,一声墨绿色朴素的长衫,眉眼疏淡,五官每一处都写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哀伤,岁月在他眼角、唇边、鬓角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却掩盖不了他年轻时曾风华正茂的隽秀。
他紧紧盯着韩炳欢的方向,目光专注而热烈,仿佛那里埋葬着他毕生的心血。
这人……徐泗莫名有种“同道中人”之感……
可能是徐泗的打量太过肆无忌惮,那人察觉到了,扭头看向这边,徐泗连忙收回视线,压下伞沿,轻咳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衣衫都湿了。”
头顶一片阴影遮蔽了灰蒙蒙的天色,韩炳欢下意识转头,看到一张总能轻易撞进他心里的脸。
“你如何知道此地?”一滴雨水自紧绷的下巴滴落,韩炳欢转来狐疑的目光。他韩家世代择坟地,都是随机选取,只祭拜三代,三代过后,再无瓜葛。
所以,如果韩炳欢自己不说,自然无人知晓。
“跟着你来的。”徐泗随意扯了个谎。
看出他的敷衍,韩炳欢睫毛轻颤,没有戳穿他。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想跟踪锦衣卫指挥使而不被发现,等同于……痴人说梦。
徐泗心大薄情,不大擅长应对这种吊唁家父的伤感氛围。也不大能理解韩炳欢对自己老爸怀抱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因为他自己根本没老爸,没法儿设身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