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肆又道：“你相信人有轮回么？”
“信。”秦霜一颔首，微微一笑道，“也不全然信。在幼时师父讲诸神之旧事，她说神祇时代是在至神的手中终结，说神祇厌倦了那无尽的孤寂的长生，选择自戕。神祇落入了轮回中，那些灵力也随之散去，主宰世间的是在六道轮回中生生不息的人类。就算有轮回，前生和来世都太过渺茫了。”其实叶肆没指望从秦霜的口中听到这一席话，她喃了喃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够保持沉默。
如果我从你的身边离去，你会不会期待下次重见？会不会四处找寻，还是说选择遗忘？遗忘是一个人逃避一切的方法，也是另一个人痛苦的根源，可秦霜就算是选择了遗憾，自己也不会知道，不是么？怅叹了一口气，叶肆主动抓住了秦霜的手，仿佛如此便能够抓住整个世界。
回到客栈中已过三更，朦朦胧胧中还没完全入睡，就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列官兵就强行闯入了屋中，手按着腰间的长剑说是搜捕什么嫌疑犯。正如秦霜所说的那般，天·衣门的弟子们没有撤离，他们与官兵厮杀，更是引起了那深刻的仇恨。如果他们想逃，官府的兵马不一定能够追上，可惜他们选择与千百名打斗，就算一个能以一当十的人，又如何能挡住那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官兵，与那如蝗虫来临般的箭矢？
血染天·衣门，可是那下令死守天·衣门的李天·衣却是不见踪迹。
客栈里被那群官兵好一阵翻腾，倒是驱走了不少的住店人，匆匆忙忙地掏出了银两，连衣衫也来不及穿好，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往外边跑，仿佛这个地方有什么妖魔鬼怪一般。也是，既然官兵都来搜捕了，说明此处一定掩藏着一个穷凶极恶之辈。叶肆在那歪斜的屏风后换好了衣衫，而秦霜已经坐在了桌面，面容镇定的端着一杯茶。
“你留在这个客栈，不要离开。”
叶肆怔了片刻后，立马就反应过来，急声问道：“你要去找李天·衣？”
“是他来找我。”秦霜慢悠悠地应道。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叶肆蹙着眉低喊了一声，顿了一顿，又道，“这客栈里也不安全，我要是留在这儿被天衣门的人抓走了呢？到时候还是会妨碍了你。”会不会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叶肆说完这话后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面色微微发红。
“这儿很安全。”秦霜斜了叶肆一眼，缓慢地应道，“这四下都有官兵守着，天·衣门的弟子大多死守着门派，他们不会再出来招惹官兵。就算有几个逃出来的，也只是为了我。我只要不在你身边，你就会很安全。听我的话，在这里不要动，等我闯过了那一重山就会回来。”
“那要是山高路险呢？”叶肆知道这时候很不适宜说这些丧气话，可还是忍不住应答，因担忧而话语发颤，握紧了秦霜的手腕，希望以此来阻挡她离去的脚步。
手指被轻轻掰开，秦霜的指尖从叶肆的手背上轻轻掠过，似是一种安慰。她微仰着头，脸上慢慢绽出一抹粲然的笑意，眼睫轻颤如蝶翼。在侯府初见时，她柔弱得像是一朵需好好呵护的娇花，而在离开长乐侯府后，她便瞬间变成了杀伐果断的江湖人。“我走了，等我回来。”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秦霜提着长剑从窗口跃出，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满是黑瓦白墙的巷子。
不是秦霜离开，就是她叶肆离开，如何能够等得起？就算是浪费绩点买系统商店中的技能，她也要赶上去。叶肆的唇角微抿着，投向远处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系统面板上的红灯还在闪烁，只不过极为微弱，整个系统似是受了外界的干扰，如今那紊乱的程序正在自我修复。系统商店里只有一阵乱码，只剩下几个技能因为系统信息被扰乱，所有的数据都归零。这大概是一件好事情吧，叶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收取了那些不消耗任何绩点的技能。“仙人指路”“含沙射影”“天女散花”……这要放在了平时，叶肆铁定仰头大笑，可这一刻，她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匆匆忙忙地要了批快马，朝着秦霜消失的方向追去。
看江湖中的人打斗，跟在时空学院看得武侠片决不相同，叶肆心中忽地掠过了这个念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怅然，这是多久没有再想起时空学院了？明明很近，可又像是极为遥远。马蹄得得，马儿一声长嘶，将马背上的人惊回神。树叶像是被飓风卷落，每一片都如同刀刃。而在这浓烈的杀气中，则有两道对峙的身影。只是此时宛如静止的塑像，这林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们之前打了多久？
叶肆骑着快马闯入了这个杀阵中，将杀气撞开了一个缺口，忽地听到了一声闷哼，那个面目陌生的中年男人往后退了一步。这就是李天·衣？顺着他阴鸷的目光往地上看，那处留着一个瞪大着双眼的灰白色头颅。“所有的背叛者都将是这个下场，我曾信任你，也信任曾飒，可是你们两个人最后还是让我失望。”低沉的嗓音中蕴藏着无限的杀机。
秦霜的衣裳沾着血迹，面色也苍白如纸，这一回，是她自己的鲜血。叶肆的心忽然间有些慌乱，握紧了那柄短刃，恨不得一刀扎透李天·衣的心口。其实在听到了马蹄声时，秦霜就有一种预感，果不其然，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胆，大胆到了碍事，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来做什么啊。”
“我来帮你。”叶肆低喃了一句，想到了系统商店里获得的技能，又有了底气，她放大了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我来帮你！”
秦霜是不信叶肆的话的，就连那李天·衣也是仰起头狂笑。大言不惭，他的脸上分明写着这四个大字。叶肆沉声不语，仙人指路引导她奔向了秦霜所在的方向，那么天女散花这个技能呢？叶片如刀刃，在半空中急转，明明没有风，可却朝着李天衣的方向袭去。江湖中人恐怕会将此等现象看成是内力吧？叶肆瞥了眼秦霜的神情，她的目光依然澄净如湖水，似乎叶肆忽然间拥有的能力，没能在她心湖中惊起一片波澜。
此时，唯有长剑是秦霜眼中唯一的存在，一个很好的杀手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长剑破开了那股旋风，剑尖穿透一片薄薄的绿叶，直逼李天·衣的心口。试过了天女散花，还剩下一个含沙射影，掷出的短刃如同一道流光，穿透了李天衣的左掌，他手中的长剑虽截住了秦霜的攻势，却还是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杀意原本只是对着秦霜的，如今却又盯上了叶肆。
心跳如同擂鼓，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跃出心口，冷气从脚底心直窜入脑海中。
秦霜在下一瞬间挡在了叶肆的面前，手中长剑倒持，从李天·衣的心口穿过，她的白衣上溅满了鲜血。
“走吧，我们回去。”苍白的脸上绽出了一抹很浅淡的笑容。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我们？在看着她带血的笑容时，叶肆的神情有些恍惚，脑中一片刺痛。
交叠在了眼前的面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未能完全出口的名字：秦……
第54章 从前妻的床上醒来（一）
“滴滴滴！”
“警示！系统正遭受外来程序攻击！”
“调试升级开始！”
叶肆是被那机械声给惊醒的，她张开双眼, 并没有向往常一般被送入了新的小世界, 反而是处在了系统空间里。
系统面板的电子屏幕上红色警戒灯全亮起, 跳动着紊乱的数据。使劲地揉了揉眼, 叶肆打开了属性面板, 绩点已经接近满值，如果不出意外，还差最后一个世界就能够回到时空学院。叹了一口气,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欣喜, 手指从屏幕上掠过, 在左下角有个不甚清晰的按钮, 青青按下, 跳出来的是一个柜子形状的东西，里面藏着各个小世界的记忆, 而此时没有权限提取。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升级调试完，叶肆在这密封的空间里不安的迈着步, 耳畔隐隐约约能听到人声, 像是半梦半醒间有人在耳畔呢喃，只不过话音太过模糊。
嘀嗒一声响。
屏幕上亮了一个绿灯, 那掠动的数据也放缓了脚步, 从一个个代码中, 隐约辨认出一些东西。“系统君，这是在随机抽取小世界？”叶肆只是很随意地一问，却不料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世界的程序原先已经写定, 但是又有外来者侵入，系统正在调出储备方案。”系统君的声音似是很疲惫，它解释了一句。
“又？”叶肆挑了挑眉。
“系统不止一次遭受攻击，曾造成世界秩序错乱，需要靠升级调试来维持程序的稳定性。”系统沉默了半晌，又换上了冰冷无情的机械音，“请宿主准备进入新世界。”
【新世界加载中——】
【属性面板加载中——】
【提取宿主前世界记忆——】
……
叶肆忽然想起查看自己的技能，可还没来得及翻看完属性面板，就感觉到了一股天旋地转般的晕眩。“快了……”什么快了？耳边是谁轻轻叹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