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到底是个青涩稚气少年,我心气高,身体却坚持不住,狼狈虚弱不堪的样子,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边哭喊着对不起我,边吃力地架起我,却混说着:“有一密道可以救命。活命才是要紧啊。”
竟说将军府里有密道的?我却不知。
我任意叫他摆弄着,他待我穿过刀剑混杂之地,哭天喊地之声,凶残,刻薄,人世炎凉凄惨,在各个熟悉的角落转来转去,来一隐蔽枯木之地,终于进了密道。
大春的办事能力倒是强的很,给太子办事真是可惜。
我们进了密道,只有一条小缝投射进来些许光辉,还是清冷苍白的光,虽不至于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到底冬天阴气重的很各处一片湿冷。
我本就穿的单薄,情急之下,大春拉着我逃出来,哪里顾得上穿戴好,此时冻的瑟瑟发抖。
估计不用白慕颜的军队来杀我,也不用到皇宫让太子来救我,保护我。我自己倒先因为咳疾肺痨而死无葬身之地。
妈的,白慕颜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攻城攻的这么急,我图个安乐死不成,倒叫我连穿个衣服的功夫都没有,岂不是要含冤冻死?
我冻的没有知觉的时候,大春兄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我即将被冻死的惨痛现实,却是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给了我披上,可惜我已经晕了过去。
直到醒来,才晓得他的衣服救我一命。此时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所言不虚。
听见大春如今在黑暗中丝丝的吸着凉气,我便知他也是冻的难受,果然是蠢,叫他拿钱跑,他不,偏要拽上我这个拖油瓶活受罪。
路途艰辛,从将军府到皇宫少说也要一个时辰,若是密道,也要半个时辰,我这身体虚的很,走走停停,又没有天光来看,哪里晓得此时是何时?
我在黑暗的密道里,好气又好笑问了句:“大春,我们这密道是通往皇宫的哪里?”
“当然是东宫啊,这是太子命人挖的。”虽则黑暗,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却听得出来大春很是理直气壮,很是得意洋洋。
我内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现在最不想看见太子。
白慕颜来了,他会好心到不告诉我爹娘如何?我怎么面对太子?
爹娘若是战死,太子不发兵,不援助,便是见死不救,无情无义,我如何退?
大胆假设,爹娘若是归降,我就是叛臣之子,是该不忠还是不孝?我如何进?
而最终,不管爹娘如何做,太子掩盖自己不出援兵之实,必定都会是叛国之罪,而我是罪臣之子。罪臣之子常伴君侧,这岂不是贻笑大方?
太子这时候叫我到他身边,却是叫我做怎样的选择?
第50章 对峙
几经周转,我的身体早已拖不住,还没迈进东宫的宫门,便再一次晕厥过去。
到底东宫伺候周到,一会功夫我身上的寒气便驱散了,人也渐渐醒了过来,太医道我需要静养。
太子便遣散身边的人,叫我静养。看来大荣这次是要打个绝地反击之战啊。外面风雨飘摇,独宫中归然不动,若无其事。
一切都是一种诡异的静,可怕的寂。
此时的大荣,皇上病重,太子监国。
太子身穿一身战袍,威武霸气,英姿飒爽,与平日里一副儒雅姿态的他大相径庭,他默默坐到我的身边,一如既往带着深深的笑意:“阿思,我说过,会保护你。”
我并不作理,我无法面对他这样委实不要脸到家的带着问候的面具的邀功。救了我?保护我?我阿爹阿娘怎么便不见你救?
他拾起我搭在床榻边沿的手,道:“你如今病成这个样子,着实不该惹来白慕颜扰你清净,只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失而不复得。我日后定加倍偿还你。”
呸!我狠狠啐他一口,“你竟也好意思说这种无情无义的话!”
他怔住了。
我知道,他是未来的皇帝,他要兼顾天下,他也有胸怀抱负,他也有宏图伟志。他凭借一己之力得天下,势必要清除党羽,横扫诸侯。
看似间接害了爹娘,却是元凶主谋。却要我作陪,要免叫我伤心,不肯叫我知道真相。没有人能做得到,没有人能双全。
他亦然。
可他还要装作一切都是原样,哄我开心,骗他自己,他可以强装,我不可以配演。
我冷冷笑道:“若是拿我换天下,你可愿?”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得出,他犹豫到茫目,转瞬他却云淡风轻:“阿思,我不用在你和天下之间做决定,因为我都得到了。”
他霸道地吻住了我,我推不开,呼吸地甚为紊乱,只觉得有些恶心,口中泛起一股腥味,是一连不停的咳嗽咳出了血。
他有些失措,把我放平,仔细地拍打我的背,“对不起,我太心急...”
“大荣堂堂监国太子,未来一统天下的国君竟是个死断袖?”我呛了口气,猛地咳了起来,却还要在他面前讽刺玩味儿地哈哈大笑。
他继续给我拍打着背,给我倒了杯淡淡的茶水,笑笑:“你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何必委屈自己的心?”
“我就是这样想,就是这样想!”我紧紧接着他的话。
“你喜欢我。”他质问。
“不可否认,以前是喜欢,不过那都过去了。”我从他愣愣的手中夺了茶杯,啧啧悠悠喝了起来。
比否认曾爱过他更残酷可悲的便是,我爽快地承认爱过,但那都是曾经。
“我不在乎。我喜欢你,你终有一天也会喜欢我,你只能选择我。”他强行把我上身揽上他的怀,“你的夏兄,可惜救不了你。”
他悠悠扬扬地,挑衅意味十足。
我有些不明所以,夏兄和他难道不是好兄弟?转而我便释然了,搞笑,这个丧心病狂的太子殿下争权夺利,生杀予夺,杀师父杀忠良,连我的爹娘都不留一点情面,何况一个明面上的所谓“兄弟”。
我停下吹茶水,面无表情,微微半合双眼,虽则全身酥软,却还是慢慢挣脱了他的怀,我有气无力,道:“他在哪?”
老天,为什么我的每一段情都这么坎坷,难道被我看中的人都要来个生生死死,坎坎坷坷,难道我注定不还有爱情?
“何必紧张,他又死不了。”我方注意到,他背上的剑,啊!那不是夏兄的剑么?他款款拔出了剑,剑气还是那么醇厚,凌厉呼啸而来。他轻轻拂碰剑身道:“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吗?他就在祭坛的天塔之顶。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我看不下去,索性一杯水连杯子带水的往他身上扔了过去。
茶杯碰撞着剑韧,清脆响亮,他前额些许发丝沾上了淡淡的茶香。我呆呆看了他无辜的样子半天。
祭坛天塔?我方反应过来,倒也不是什么人不能呆的地方,关在天塔,却是何意?
太子这做作的姿态实在叫老子看了不爽,索性教训他一番,出出气。
太子不紧不慢抖落身上的水,沾了水的铠甲倒是一擦便干,他轻轻拍拍我的手,道:“真是病得不清,如今连杯子也拿不稳了。我如何叫你欣赏接下来一出好戏呢?”
见鬼去吧!
我暗骂。
我知道,他对我忍耐力绝对超乎我的想象。只是,他利用我,做了一件又一件让我痛不欲生的事情,唯独对我好,我便该对他好吗?
我自问做不到。
我冷笑他一声,他却柔柔对我笑笑,“你身体不好,原该好好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幸好我身体不好,若是身体健全,估计我也受不了他这般□□,早就以死谢罪了。
他吻一吻我,便收起剑,将要出门。
我拉住他的手,他眼神中却带了一丝欣喜,“你果然舍不得我,还是说,你还爱着我?”
“都不是,我想请你把剑还给我,莫要玷污了剑。”我淡然道,我晓得这么说,他最多吃一吃小醋,全然不会生气。
虽则对他造不成怎样的影响,泄一泄我的气倒也不错。
他嗔怪地一笑,道:“乖!你夏兄也不见他用过这把剑,着实可惜,他如今在天塔,哪里用的上呢。”
我“哦”一声,“以夏兄的身手着实用不着拔剑的,他拔剑只可能因为...”
“因为什么呢?”太子凑近我,邪狞地笑起来。
我摆摆头,拾起床头桌上的一块松饼,道:“只可能因为他要擦剑。”我把松饼递到口中,松软清爽,补充道:“夏兄一向不喜欢让他的剑被旁人的血污了。”
夏兄只在我面前亮过两次剑,都是剑指沈墨,而剑指沈墨的由头却还是因我而起。
太子挑挑眉,朝着我的耳畔轻声道:“那...用他的血怎么样?”
“你若是敢,我就死给你看。”我替他拨了拨额前飘落的碎丝,语气甚为委婉。
他握住我拨弄发丝的手,“你若是敢死,我就叫他陪你一起死。”
“呦~”我恶笑一声,“关他何事,你扯上他的命,不觉得诋毁阴德么?”
他不再与我回答,拍拍我的脸蛋,笑道:“乖乖等我回来,着实与他无关。我更想先得到天下。天下不仅没你重要,还没你难收拾,等我收拾好山河,再来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