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泽沉默了一会,表情复杂地接着开口:“可你连人都想杀便杀。”
“呵。”江原冷笑一声,从宋亚泽身上坐了起来,对他挑了挑眉说:
“我做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包括杀人。”
宋亚泽看着江原,叹了口气:
“现在的你已经和我脑海的第一印象完全偏离了。”
“人总会变的,不是吗?”江原调笑着,表情看上去很不正经,“何况,一开始我只是隐藏得好罢了,真正的变化却没有多少。”
宋亚泽坐起身子,说:“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很好,你果然始终不忘你对我的承诺。”江原忽略了宋亚泽的意思,反而高兴起来。
“我宁愿面对冰冷的现实,也不愿生活在美好的泡沫中。”江原看着宋亚泽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人可以失败,但不能糊涂。”
“嗯,”宋亚泽点点头,“这话倒是像个干大事的人说的。”
“我本来就是干大事的人,”江原从床上站起,走到窗户旁边,向外面望去,“天生就是。”
他真是像个无冕之王,命运赋予了他顶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不必迫于生计。他虽不是个善人,但是个有大成就之人,立足于社会顶端,享受着穷人所艳羡的寂寞。
生活,给了他极大的物质享受,又赠给他理性宽广的心胸。有神论者认为他是上帝的宠儿,无神论者认为正是他本身的个性,决定了他的高度。究竟何种有理呢?
若让他自己回答,大概他会扬起个轻蔑而自负的微笑,打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语调,坚定地说:“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得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呀!
“男人应该胸怀大业,坦荡做事,也要有个心意相通的爱人。”江原回过头看着宋亚泽,“尽管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会等。既然我决定了是你,那就不会改变。”
“如果永远等不到呢?”宋亚泽盯着江原说。
“没关系。这就是我的选择,我要的是真实。就算现实残酷,我也要面对。这天下,没有我江原输不起的东西,包括你。”
这句话一出,宋亚泽感觉眼前一亮,似乎有个锥子狠狠刺入心窝,直直戳中神经,他心意开解;这话如同华丽的烟花,炸在他的脑子里,给他的思想渲染上几分漂亮的色彩!他像是受了启发,心胸也被这烟花炸得无边得大!
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他是真的体悟到了!
宋亚泽讶异片刻,不由得赞赏道:“很好!我很欣赏你这种横扫一切的劲儿,够爷们!”
江原勾起嘴角,转头看向宋亚泽,有些欣喜地问道:“现在开始欣赏我了?”
“欣赏就是欣赏,讨厌就是讨厌,掩饰什么。”他说完,便在江原调笑的表情中离开了。
回到卧室,刚关上门,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宋亚泽转身,打开门,看到言宇直直地站在门口,眼里全是不舍与郑重。
言宇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一直在警校训练。他的头发永远都是清凉活力的短寸,这让他显得很青春阳刚;由于夏天已过,微微黝黑的肤色已经显得白皙一些,真是风华正茂少年郎!
今年是他读警校的最后一年。寒假来临前,由于表现突出,他被选进特警部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怎么还不睡?”
宋亚泽看着平时大大咧咧的言宇,在此刻有些害羞腼腆,脸上不自觉地挂起温柔的微笑。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言宇红着脸,伸着胳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什么话?”
言宇坐直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放好,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我明天就走了。”
宋亚泽惊住了:“明天?大年初一?怎么走这么早?”
“嗯,”言宇说,“我被编入的是国际刑事部门,明天就得去总部报到,统一办理签证然后出国。本来都没法回家过年的,还是队长硬给我们批的。”
宋亚泽赞赏得看着言宇,目光含着羡慕,认真听完言宇的话,点点头道:“真好!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事业!”
“真羡慕你啊!我也想从事这样的工作,惩恶扬善,可惜我不够格啊!”
“宋哥说什么话,你可是完美的!”言宇一急,有些慌不择言。
宋亚泽听到“完美”两字,愣住了,他没想到言宇会拿这种词修饰自己。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言宇,发现对方也意识到到措辞过于直率,原本坐直的身子又弓了下去,脸上又泛红起来。
“你太年轻了,见的人太少了。”宋亚泽笑出声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爸妈的!”
言宇摇了摇头,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爸就不用说了,我妈那个性格,她能让自己吃了亏我才觉得奇怪呢!”
宋亚泽看着言宇在他的后腰处摸了摸,变戏法般取出一个黑色的家伙,看起来油亮亮的。
“枪?!”宋亚泽惊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武器。
言宇将明珠放进宋亚泽的手中,认真地说:“宋哥,我担心的是你。”他顿了顿说:“它叫明珠,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到的。”
“为什么给我?你才更需要它啊!”宋亚泽讶然。
“我走了,就让它来保护你。”
言宇神情认真,像一个忠厚的骑士,对教皇虔诚地宣誓。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爬满了红云;责任与保护,这是他身为警察的独特徽章,而这徽章,是由宋亚泽为他佩戴的。
是的,他的宋哥,是启迪这两点光芒的缪斯;也许粗粗剌剌的他,嘴笨的他,大大咧咧的他,无法口头诠释责任与保护为何,但却用最切实的行动去实践着。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不愿说话,不愿标榜,不愿凑热闹;把节省下来的体力,用在了做事上;这种人最是亲切的,也是最为人所敬爱的。
感动的暖流在宋亚泽腹中流动,他看着异常郑重的言宇,喉头难以自制地涌起一股辛辣。
是的,这种从不张扬、低头做事的人,最是能惹人心疼的了!
第15章 爆炸
时间像一张大手,笼罩整个宇宙,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人类苦苦钻研,不断研究发明,可以上天入地,可以改造星球,可以穿梭星系,却改变不了时间。在与时间的博弈中,人永远是败者,出于被动的一方。
大地的被由银雪变为绿叶,在夏蝉的争鸣中,滚滚热流扑面而来。这就到了仲夏,闷热而生机,让人汗流浃背的同时,又奖励冰糕来吃,还算对人类公平。
宋亚泽吃着冰棍,坐在摇椅上,交叠着腿,坐在阴蔽下,眯合着眼睛,懒洋洋的。
他失去了初来时的兴奋,每天伴着太阳的升起下落安分生活,从不逾矩。他的生活圈很小,在家面对着管家,在公司就是助理。
他在等,等白离情感事业稳定的那一刻,就是他告别一切的时候。而现在,他还需要认真生活。
“宋先生,华远集团的刘远航先生来了。”言德广仍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真是天生的管家,似乎有使不尽的耐心。
刘远航?
这是个久违的名字,若不是“华远集团”这个关键词,他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曾在一年前和自己斗智斗勇。
宋亚泽起身,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色人影脚步紊乱地走来,近了,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刘远航和一年前的样子大为不同。他面容憔悴,不修边幅,趿拉着拖鞋,衣服皱皱巴巴的,还贴着灰尘泥点,后背也汗湿一片。头发卷曲着黏在头皮上,脏兮兮的,显得极为落魄。这副样子,丝毫不像公司老总,倒是像个落难贫民。
他没有说客套话,也没有礼节性的握手,张口就是:“你见到我的女儿小薇了吗?”
刘薇?
宋亚泽费了半天功夫,才从记忆中提取一个模糊印象。她穿着性感,举止轻佻,深受男孩们的欢迎与追捧。
“刘薇吗?”宋亚泽眨着眼睛思索着,“我已经一年多没看见她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仍是深重地打击了刘远航。他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的地也摇摇晃晃。心酸与心痛并起,将他的坚强侵蚀得斑驳无比。
这些天,妻子因为女儿的失联卧病不起。他挨门挨户找遍所有熟人,可答案一致得令人绝望。
“刘薇怎么了?”宋亚泽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祥的预感逐渐攀升。
“她已经失联一个星期了,”刘远航声音沙哑,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我找遍了江州,也报了警,可还是没有消息。”
宋亚泽惊讶无比,想到那个性格乖张的漂亮女孩,就这样无故消失了,心里也恻隐起来。
“我会找到她,就算是她的尸体,我也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刘远航嗓音沙哑,带着疲惫与哽咽。他没停留多久,就迈着沉痛的脚步离开了,脚底像灌了铅。
作为父亲,他心急如焚,却硬要坚强地撑下去,哪怕面对绝望的刺刀,他也要睁着眼睛迎上去。他生活在炼狱,每天受火烤,受水淹,他的女儿不见了,他的心肝不见了!从此,他就只是一具空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