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段悼词念完,教会成员唱起了对上帝的赞美诗,随着一声声虔诚的赞美歌声渐渐平息,两口棺木被人抬到了距离教堂不远的墓园,安置在准备好的土坑中。
牧师捧起一抔土,放在棺木上,嘴里轻声念着:“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阿门!”
待到墓碑立起,教会人员纷纷离开,宋亚泽支开老李,让他去车上等着自己。于是,墓前就只剩下宋亚泽和白离两人。
看着眼前怅然若失、摇摇欲坠的白离,宋亚泽心里不禁替他有些心酸,低头看见白离脚上的鞋,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羽绒服也是沾染了水汽,显得潮乎乎的,这使它看上去一点也不保暖。白离的头发干枯,眼神空洞,似乎来个三岁的孩子,都可以把他推倒在地。
宋亚泽默默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窄窄的纸条。
“这是一百万的支票。”宋亚泽轻轻地说。
白离惊住了,他看了看支票,一脸不可置信扬起头看着宋亚泽。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宋亚泽将支票塞到白离手中,“出于人道主义,我只是想帮你。”
白离呆呆地看着宋亚泽的动作,突然抓住他的手,手臂剧烈地抖动着。他努努嘴,却始终说不出话。
他心里无限庆幸,因为钱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又无限温暖,在他最痛苦时,宋亚泽拉了他一把。却又无限委屈,因为他爱着宋亚泽,在心爱之人面前露出这副落魄模样,他是惭愧的,甚至无地自容的。
他多么想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宋亚泽面前,只向他展现自己最具魅力的样子,可如今这般灰溜溜的自己,似乎连说的话都失去了力量。
宋亚泽看着白离,神色凝重地说:“一百万应该够你接下来两年多的费用了吧?”
“够了……很够了……”
这是白离今天的第一句话,沙哑得不像平时。他的声线止不住地颤抖,带着哭腔,又带着哽咽。
感激和温暖在他心中升腾,他的心在之前是多么冷,多么灰暗;可在此刻,世界在他眼中,又一次染上了颜色!
宋亚泽这时发现显示在白离头上的情感定向值已经飙升到了90,而事业定向值则在30。
——这白离还是学生,事业值应该是0啊,怎么会是30呢?
突然,白离抱住了宋亚泽的腰,头埋在宋亚泽的胸前,一开始是止不住的哽咽,渐渐转成哭声,再后来干脆止不住的大哭起来。
他的人生啊!为什么总是充满了无奈呢!为什么让他出身贫寒,却又让他成绩优异、才华出众呢!
聪明人总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悲哀和无奈。他恨自己的出身,配不上自己的才能,而这才能却是他痛苦的来源!他只是像其他人一样,通过努力改变原有的人生,而这改变的过程,为什么充斥着同龄人不会经历的苦难呢!
白离像是把二十多年来的愤懑和憋屈通通化作眼泪,在此刻,在心爱之人的怀中,他没有保持住骄傲的面孔,还是没能困住翻涌的眼泪。
等到白离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宋亚泽才将他扶正,看着他一脸眼泪、神情悲怆的模样,叹了口气,对他说:
“不要再去做什么兼职了,好好学习。将来毕业了,不要回国,留在英国,在那里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白离不解地抬头,问:“为什么不让我回国?”
宋亚泽脑海里闪过江原的面容,说道:“自然是为了你好。”接着,又顿了顿,才说:“你很聪明,但是要把这份聪明放到正道上,不要做坏事。”
白离像是被戳中了一样,心虚地低下头,身上微微发抖。
“还有,不知道现在说会不会太晚,”宋亚泽看着白离的情感值,神色严肃地说,“忘掉我吧,在那里找个正直的人好好生活。”
白离惊得抬起头,大冬天的他居然出了一身汗。他被宋亚泽戳中了心思,害羞的情绪顿时爆发,让他不安起来。他的心砰砰直跳,手脚因为过度紧张也微微发麻,像是被注射了麻醉剂。
他死死盯着宋亚泽认真的脸庞,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就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墓园,坐上了黑色轿车里疾驰而去。
他看了看手里的支票,吻上那张承载着巨大数额的纸条,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第14章 春节
每年都会有一个时候,是全国人民最行动一致的时候,那便是过春节。
所有的人都纷纷归家。拥堵的火车、震耳欲聋的鞭炮、红色的福字,都洋溢着独特的中国色彩。
今天的宋宅格外热闹。保姆司机都回家团圆去了,只剩下宋亚泽和言家三口一起过年。
四个人围上围裙,站在厨房里包饺子,有说有笑的,非常热闹。就连放寒假回家、毛毛躁躁的言宇也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一边被俞桂梅数落着笨,一边笨手笨脚地捏着不成形的饺子。
宋亚泽动作虽不比专业,但和言宇比起来也算是利利索索的了。
“宋哥,你居然还会包饺子!!”言宇看着宋亚泽熟稔的动作,有些激动又有些佩服。
“因为我喜欢吃它!”宋亚泽笑着说道。
“怎么这饺子到我手里像橡皮泥,抓不起来啊!”
言宇看着手中奄奄一息的饺子,歪着头叫道。
“还有脸说,”俞桂梅瞟了一眼儿子,“唉,当初你要是报财大的金融系,就不会这么笨了!”
“妈!”言宇赶紧打断老妈的话,“连饺子都能扯上关系,你真会发散思维啊!”
“就是啊,”宋亚泽也帮衬着言宇,“言宇不是被选进特警队了嘛!这多骄傲啊!”
“哼!”俞桂梅用手肘抵了一下言宇,待言宇哀嚎一声,才说:
“那么危险的工作,还得出国,连家都不能回。”
“妈!”言宇委屈极了,“这是我的梦想,梦想,知道嘛?”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言德广立刻扯下围裙,恢复了一贯稳重的做派,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高瘦人影,宋亚泽不由得头疼起来。
江原着一身厚重的灰色大衣,衣体笔直,看起来很高档,脖子上围着黑色的羊毛围巾,手里还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物。
他高昂着头,眼睛低垂,扫了一圈坐在餐桌上的人,最终定格在宋亚泽身上,眼中的光闪了闪,便将礼物提起放在餐桌上。
“江原……”宋亚泽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
江原笑着,一边将厚重的羊毛外套脱下来,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露出高档丝绸的白色衬衫和熨烫讲究的绒裤,将他比例完美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
他拉开宋亚泽身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架势;又拿出一个镂刻着古典花纹的檀木盒子。
“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江原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放在宋亚泽眼前,轻轻打开。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对香气十分过敏的宋亚泽皱了皱眉,才看清楚木盒之内的东西。
那是一片雕刻精细、散发着铜臭味道的金色树叶,比市面上的要大很多,沉甸甸地躺在精美的木盒中,看起来很高调奢华,飘逸着奢靡的气息。
“纯金的,全球限量,意大利工匠亲手打造的。”
江原将宋亚泽的手摊开,将金叶子放进他的手里。
很沉重。这是宋亚泽的第一感觉。
握着叶子时,他心里是复杂的。沉甸甸的叶子躺在他手里,让他的心也沉重起来。他从没想过故事已经成了这副走向。白离父母因自己惨死,始作俑者还爱恋自己,负罪感和负担感让他压抑无比。他感觉心房里蹭蹭冒着五颜六色、乌七八糟的烟,烦乱得很。
唉!这叶子,不是金子,倒是像带刺的棒槌了!
倒计时后,宋亚泽带着江原去了三楼的客房。
宋宅的客房同主卧一样装饰得古色古香,没有主次之分别。柔软的地毯描绘着具有中国特色的纹路,红木家具一应俱全,显眼处还镶着红玉。
宋亚泽回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江原没有带任何行李。
“你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吗?”宋亚泽抬头望着江原问道。
“嗯,”江原应道,“明天一早,我的直升机就来接我。”
“那你今晚怎么睡啊?”
江原笑得意味深长,“你可以把你的睡衣借给我穿啊。”
宋亚泽没有理会,只是回答说:“我这儿有新的,你不用穿我的。”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去帮你拿。”
“不用了,”江原突然接近宋亚泽,搂住他的肩膀,垂下头,凑近宋亚泽的耳边说: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他按住宋亚泽的肩膀,直直往后推去,将他压在床上,整个人也覆了上去,吻上了宋亚泽的额头。
宋亚泽惊了一下,性格沉稳的他还是保持着淡定,声音不失平稳:
“你要硬来吗?”
“哈哈,”江原抚上宋亚泽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说:
“大丈夫不做那种卑劣的小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