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一起哄笑起来,开玩笑地拱手道谢,就要去拿他密密匝匝的糖葫芦。
“哎哟这个可使不得,”老王苦着脸左支右绌地抵挡他们,“要给你们哥几个吃了,家里那婆娘回去非生撕了我不可!”
倒也没谁是真心想吃那甜不滋儿冷兮兮的糖葫芦,几个人见他急得直哈气,也就放下来哄闹的手。
还是刚才那个汉子笑道:“原来是被嫂子赶出来的,我说什么竟陪我们在这儿苦挨呢。”
老王啧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多喝了点儿水酒,昨儿不没出摊儿吗,晚上险些没吵塌了房梁,我今早上也在家呆不下去了,想着还不如出来转转,说不定能多做出两笔生意。”
胖队长挤眉弄眼地笑道:“这看来也是个暴脾气……”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不禁纷纷打趣起来,老王对这个倒是不生气,乐呵呵地和他们掰扯,权当消磨时间。
几个人正在那儿讲段子开玩笑,忽然一个精瘦精瘦的年轻卫兵侧头道:“哎,你们听,好像有人来了。”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队长对着他的后脑勺儿拍了一巴掌,“城门开着不就是让人走的吗,这个点儿……约莫是进城走亲戚或者求医问药的吧?”
经验丰富的卫兵们纷纷附和,一般这么一大早进城的,都是周围乡镇的穷苦农民,或是来走走亲戚妄图带回去点儿实际的好处,或是得了乡野医生看不好的病,连夜推着板车进城来,勒紧裤腰带找个坐堂的正经大夫救命。
这两天年节将至,两种人都陡然多了起来。
大早上闲着没事儿干,几个人就都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想看看到底谁猜的最准。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暗暗的晨雾里缓缓出现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那两匹骏马气宇轩昂,浑身上下白如冰雪、没有一根杂毛,而马车的样子虽然很简单,可乌黑厚重的车轮和前椽却能轻易看出其木料不菲的价值。
这显然都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能够拿得起的车子。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样一辆马车却似乎没有雇佣车夫,车厢前面只有两匹骏马不紧不慢地走着,八个蹄子踏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嘚嘚”响声,清脆得很。
马车走过城门,然后慢悠悠地在挤在一团的人们面前停了下来。
一群人就呆呆地看着,没有人敢说话,这马车上气场太强,很容易便能让感觉敏锐的底层人民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马车前边儿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门帘,那帘子稍稍动了一下,然后从侧面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掀了起来。
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随着那只手动——卫兵队长可以发誓,哪怕是他有次偶然见到被捧得神乎其神的月香楼头牌的姑娘,也没有那样美丽的一只手。
没错,是美丽的,除此之外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能看出那只手骨节匀称修长,润泽细腻的皮肤完美地覆盖在手骨上,看上去优美得像是月光下一朵盛开的昙花。
然后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从车上下来,他披着厚厚的昂贵裘皮,雪白蓬松的绒毛掩埋住了他的容貌,只能看见像墨一样黑的头发从身后倾泻而下,好像雪中的一截乌木。
几个人忍不住更畏缩地靠得紧了些,生怕不小心碍了这位贵人的眼。
那青年刚朝他们走了两步,车帘便再一次被猛然掀起,一个火红的小团子从上面跳下来,颠颠地往过跑拽住青年的袖子。
那显然是个孩子,披着一样材质的红色大氅,整个小身体都被包裹在暖和的皮革之下,圆滚滚得好像一团真正的火。
青年好像是无奈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在孩子的额头上点了点,然后拉住他举高的小手继续朝这边走。
胖队长一边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看这通身气度,恐怕是不知哪个贵族世家的子弟吧,只不知这二位是兄弟还是父子关系,看着举止之间倒亲昵,可气质却似乎大有不同——一边赶紧拱着手迎上去:“二位贵人,欢迎来到北沙城,若有爵位在身,这入城费用是不用交的……”
他说这几句文绉绉的话本是意在讨好,却见那当先的青年一愣,随即露出些微尴尬的神色来。
倒是那孩子开口了,言行之间颇为熟练:“大叔,我们不是贵族,请问入城费用多少,我们现在交就是了。”
不是……?
怎么可能呢……大约只是不想暴露身份吧,也对,那些贵族老爷何时又在意几个入城费的钱了。
“这……成人一人十文,孩童只要三文。”
那孩子冲他咧嘴一笑,小手伸进怀里去摸索了几下,不多不少正好掏出十三枚铜板,踮起脚放进他掌心里。
那铜币簇新簇新的,上面还带着暖暖的体温,胖队长把它们拿在手里,在这冷冽的寒风中竟觉得有些烫手。
他不禁羡慕地多看了两眼小孩儿身上的衣服,想想也知道那密不透风的防守该有多暖和,更别说后面低调些的马车里定也是高床暖枕,各种奢侈美物随便取用。
生活啊……真他娘的不公平!
两个人却不是专门下来缴入城费用的,那青年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后脑,示意他自己去做。
小孩儿也不扭捏,噔噔噔地就绕过队长跑到墙根儿底下,对着老王仰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大叔,那糖葫芦多少钱啊?”
“多多少钱……”老王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见有生意,还是赶紧把心里的畏怯放下,将一直护的好好的草垛子从肩上放下来。
他正准备像平时那样说五文一串,可瞥见孩子昂贵的衣裳,却忽然有了点儿不一样的想法。
“五……十文。”他吞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报道,殷勤地从草垛上取下一串来递给小孩儿,“小公子,这糖串儿可要快些吃,在暖和的地方容易化……”
那孩子忽然目光一冷,明明还是方才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一瞬间却好像盆冰水似的刺得老王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的……真邪门儿嘿。
“小云,”恰在这时,那个一直没动作的青年忽然出声了,他的声音像白天屋檐上结的冰棱子一样纯澈好听,却好像还带着融化寒冰的暖暖冬阳,“还没买好吗?”
“好啦!”刚才阴冷的感觉一扫而空,那孩子脆生生地应和出声,雀跃着又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铜板儿一把塞进老王手里,便捏着冰糖葫芦撒着欢儿蹦跶着跑回去,老王赶紧把那些暖洋洋的钱币收起来,心里兀自咚咚的跳。
他倒不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意是那么大点儿的孩子给自己带来的,可买卖到底做得有点儿亏心,光是做贼心虚也够让他提心吊胆的了。
两个画儿一样的人物没在这城门口多待一刻,很快便上了马车,那车子又想方才一样自动被两匹马拉着走了起来,仍晃着悠闲的节拍朝城里繁华的街区走去。
知道车影儿不见了,大家之间的气氛才重又火热起来。
“老哥哥发财了啊,”一个卫兵朝老王憨憨地笑起来,“你可真够胆量的,要换了我,在那些贵人面前别说提价,怕是不直接把一垛子都送上去就不错了。”
老王有些自得,他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满意:“这就是生意人呐,别说他们,就是南城穆家的少爷来我这儿买糖葫芦,也甭想不花一文钱拿走一根儿去。”
“你就吹牛吧,”大伙儿哄笑起来,“穆家那是什么人家,在咱们禹夏全国都排得上名号。”
“那可不,我听着好多京里来的达官贵人都得对穆老爷毕恭毕敬的……说是他们家里出过仙人呢!”
好几声低低的惊呼响起来:“真的假的?难道那几个传说中的仙门,是真的存在的?”
被围在中间的卫兵得意起来,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所知的都抖搂干净:“那可不,小翠儿她们村里头有位爷在京城当值,就那个——贡真院你们知道吧?听说那就是皇家为上仙们选拔人才的地方,每五年都有仙人亲自去考核收徒,有幸被看上的就带回门里去,统统都成了仙人呢!”
“哇——”大家半是羡慕半是惊叹地啧啧出声,对传说中的存在都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来。
又一个卫兵小声说道:“这些天穆家不也在大张旗鼓地招待人吗,说是上仙亲临什么的……上次我看见大公子陪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出门来着,那脸上的表情,啧,简直像条哈巴狗儿!”
于是他们又吭哧吭哧地笑起来,这时候不论听到的流言是真是假,但关于遥不可及的上等人们的逸闻趣事永远是底层人民最喜欢念叨的东西。他们会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实也有像他们一样卑躬屈膝的时候。
这会给他们带来一种奇特的满足感,足以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快活起来。
“说得没错哎,”胖队长闭眼睛咂摸了两下刚才说笑的滋味儿,重又打开了那个话题,“被穆家奉若上宾的那些人,我也远远瞧见过的,一个个男的俊女的美,都是二十左右花儿一样的年纪,可通身的气度却一点儿都不像那么大的毛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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