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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番外完结 (来自远方)


  桓容话落,健仆从车上抬下五匹绢布,并有压成长条形的银锭。
  银锭人手一枚,没有任何区别。
  绢布仅有五匹,独典魁、钱实和另外三名青壮有份。余下人想要,必要在武力值上胜过他们,但以目下的情况委实不太可能。
  府军另有赏赐,并不在营内颁发。
  众人领过赏银,愈发刻苦操练,盼望有朝一日战胜典魁几个,也能得府君赏赐绢布。
  桓容未在营中多留,临走前叫上了典魁和钱实,命二人代替健仆赶车。
  身为车前司马,总会有上岗的一天。虽然牛车不算县公的标准配备,好歹能帮两人熟悉一下业务。
  两人欣然领命,钱实眼疾手快,抢到车左的位置,典魁再不甘心也只能屈居右侧,心中暗下决定,下次再有机会,必要抢险一步!
  牛车离开西城,沿着略有些坑洼的道路行往城东。
  车轮压过地面,发出吱嘎声响。时而颠簸两下,并不十分剧烈,桓容早已经习惯。
  道路两旁,新建造的木屋一栋挨着一栋,有的还没上梁,有的尚缺门扇,有的已经接近完工。
  工匠和壮丁们在工地上忙碌,妇人和小娘子烧好热水,忙着准备饭食。
  老人和童子都没闲着,凡是力所能及的活,例如捡拾木条、清扫院落,二者都会主动帮忙。遇到哪个壮丁出工不出力,有躲懒的嫌疑,老人们更要张口训斥,直训得对方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这且不算什么,有少部分人眼红匠人的工钱,在背后说三道四,更撺掇旁人,如果桓容不给钱,他们就少卖些力气。甚至有人好坏不分,非议桓容前番所为,言其与陈氏相类,都是霸占盐场,借机敛财,欺压流民。
  知晓此事,老人们当即大怒。
  “府君仁慈,拿出钱帛,寻来工匠,为我等修建屋舍,让我等有一处容身之地,能不在颠沛流离,安居于此,岂非是善举?”
  “不是府君恩义,我能如何能重录户籍?没有府君,我等仍是流民!被豪强抓去做私奴,生死都不能自主!”
  “房屋是为谁所造?尔等每日白得一顿饭食,竟还贪心不足!做人应知好坏!竖子良心何在,如此作为可对得起谁?!”
  “重录户籍、出钱造屋不算,府君又分我等田地,你且扪心自问,别处可会有这样的事!”
  “我已是耳顺之年,南逃之前曾被胡人抓做过羊奴,每日里睡在羊圈,做梦都想回到汉家之地。”
  “如今回来了,又遇到如此好的府君,便是当下死了,都能笑着去见祖宗!”
  “你竟是这样不知足……”
  说到最后,老人手指颤抖,眼中溢出泪水。
  “畜生尚知感恩,你们这般作为可配得上称为人?!”
  被这样一通训斥,知道羞耻的早已经面红耳赤,再没有私下说长道短,每日下力气干活,似要弥补之前做下的错事。
  仍有恶心难改的,表面口口声声应诺,背后依旧故我。连续抓到几次,老人不再姑息,主动寻上贼捕掾,当面道明情况。
  事情上报桓容,这些人的田地和房舍全部收回,户籍暂且不销,先送往盐场做工。是否能得回田地,只看他们今后表现。
  “如再不知悔改,全部销去户籍,罚为盐奴。”
  阿黍曾言,桓容太过心慈。
  石劭持同样观点。
  他始终认为桓容的处置太轻,这样的“毒瘤”就该一刀除去,免得留下祸患。
  奈何命令已下,不好立即劝说府君更改。他只能派人密切关注几人,一旦发现不对,立即让护卫下手。
  “绝不能拖累到府君名声!”
  石劭有恩必报,最恨狼心狗肺之辈。这些人犯了他的忌讳,改了尚罢,一条路走到黑,必定会早早去见阎王。
  桓容的牛车行过时,工匠和壮丁们依旧忙碌,小娘子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翘足观望,恨不能就此将牛车拦下,当面看个过瘾。
  妇人唤过童子,莫要在府君面前顽皮,两名白发苍苍的老翁更要上前见礼。
  桓容吓了一跳,连忙跃下马车,弯腰搀扶起老翁,道:“老翁莫要如此。”
  典魁和钱实同时跃下车辕,前者怒目圆睁,吓退想要聚来的小娘子们,后者眯起双眼,逐一扫过壮丁工匠,确保不会有人趁机钻空子对桓容不利。
  劝说几句,老者不在坚持行礼,退后让开道路。桓容登车继续前行,自车窗向后望,老人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不知为何,桓容突然感到眼眶发酸,不禁用力捏了捏鼻根,压下突起的涩意,就此下定决心,无论慕容垂作何打算,不管郗愔是否会派兵援助,拼尽所能,他也要保住县中百姓!
  西城仍在恢复,终究有些萧条。相比之下,东城可谓热闹至极。
  河上船只络绎不绝,既有大型的盐船,也有乌篷船和小舢板。岸边人生喧闹,漂洗衣裙的小娘子聚到一起,处处可见红飞翠舞。
  南岸有一座木亭,亭旁有成排的翠柳。
  早春时节,柳木生发,柳枝在风中摇曳,阳光穿透枝间缝隙,洒下温暖的光影。
  往年里,此地必为豪强公子宴饮之处。今年不同往时,盐渎豪强被连根拔除干净,亭中不见陈环等人的身影,仅有几名小娘子洗完衣裙,围坐在一起闲话说笑。
  微风拂过,柳枝轻摇,笑声流入风中,娇颜融入美景,绘成一幅早春独有的画卷。
  牛车在距离木亭二十步左右停下,典魁和钱实当先跃下车辕,寻到一块空地。随后是两名健仆,最后才是桓容。
  记着小童口中的“除晦”,桓容走到河边,随意展开一件外袍,在水里漂了两下,就当是完成任务。
  等他站起身,发现身边一片寂静。转过头,典魁几人都是圆睁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桓容不禁皱眉。
  “可有什么不对?”
  “郎君,”一名健仆小心开口道,“郎君为何要在河中洗外袍?”
  “消灾除厄。”
  “……”
  “哪里不对?”
  “郎君,此乃小娘子所为……”护卫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看着桓容的表情,实在不敢往下说。
  正月晦日,小娘子们在河中漂洗衣裙,郎君们登船游水或岸边行宴,顶多在河中涮一涮笔,桓容此举简直闻所未闻。
  明白缘由,桓容无语望天。
  过晦日的习俗到唐朝已被中和节取代,他哪里知晓这些忌讳?加上原身十岁前被拘在府内,十岁后跟着大儒求学,事事有人打理妥当,压根没有“犯忌讳”的机会。
  再者说,都是消灾除厄,也没硬性规定洗衣的是谁,说不定他还能开创一股风潮……好吧,有鸵鸟嫌疑,是他不对。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回头再来。
  桓容端正表情,若无其事的将外袍扔进车厢,随后令人备船,不能洗衣服,游船总不会出错。
  沿河而下时,桓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在心中盘算,等到了北城,见到录籍不久的流民,自己该如何挖宝捡漏。
  殊不知,“府君特立独行,很有性格”之语正飞速传扬街头巷尾。今日之后,建康城外,盐渎县中,终于也有了桓氏郎君的传说。
  建康城,桓府
  司马道福难得被允许出门,大清早便起身准备。
  绢衣长裙都是城中最新的样式,司马道福还算满意,挑选首饰时,拿起一枚凤头钗,难免想起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发间的式样,禁不住有些丧气。
  眼馋这些时日,终究是一根都得不着。想找人仿制,又没胆子去求南康公主,到头来,心中竟有几分埋怨桓容。
  “小郎又不差那点金子,缘何如此小气!”
  婢仆吓了一跳,举着铜镜的手都抖了两抖。为司马道福梳头的婢仆脸色发白,连连看向门边。
  “殿下慎言!”
  “我在自己屋里说,又没出去。”司马道福皱了皱眉,到底压低了几分声音。
  说话间有婢仆来报,道是南康公主所言,请司马道福往客室。
  “客室?”
  “禀殿下,琅琊王世子过府。”
  “是他?”司马道福丢开金钗,不屑道,“昆仑婢生的贱种也配称诸侯王世子!”
  “殿下,好歹是您的……”婢仆想要劝说,被司马道福几句话堵了回去。
  “休要多言,我嫡母出身士族高门,阿姨亦是士族之女。李氏算什么东西,觍颜说是媵婢,也不嫌脸红!阿姨又不是不能生,偏要宝贝一个贱种!我才不会见他,就说我身体不适,早点打发他走。”
  “殿下,”婢仆向传话之人摇头,继续劝道,“长公主难得许您出门,如果此时称病,怕是不能成行。”
  司马道福皱眉,到底是出门的念头占据上风,婢仆又劝两句,便顺势答应下来,戴上两枚金钗,起身前往客室。
  过回廊时,遇上刚出月子的马氏和慕容氏。
  说来也怪,两人怀胎相差近一月,生产却是在同一天,且生下的都是男孩,要说赶巧也未免太巧了点。
  “殿下。”
  见到司马道福,马氏和慕容氏齐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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