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肖晟来了,他微微转了转脸,然后又开始看电视,声音很平很淡:“你来了。”
这座屋子的窗帘很厚,本就是为防狗仔偷拍设置的,但现在拉起来,即便是白天也丝毫不见光。屋子里昏昏沉沉的,因为很久不通风,有种冰冷的干涩之意。
肖晟“啪”地一声把灯全开了,灯光下,庄宴的脸很小地一张半埋在枕头里,他穿着米色的家居服,看起来比拍戏最辛苦的时候还要瘦。
“你……最近没看新闻?”肖晟一时竟有些踌躇,没敢直接问他现在的情况,只是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庄宴摇了摇头:“没有。”也没有一点想问肖晟的意思。
肖晟就说:“颜皓站出来给你洗白了,现在情况好很多,你可以回剧组拍戏了,之后的事情公司会给你处理了。这一次,你算是熬过去了。”他说着,也有点感慨。这么大风浪,其实要是颜诩,也不能像颜皓一样这么迅速地将公众的观念扭转过来。庄宴的确是个幸运儿。
庄宴把电视关了,没表现出什么很激动的样子,只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我现在可以把窗帘打开了?”
肖晟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可以。”
庄宴就起了身,走到窗边,很用力地把窗帘两边拉开,然后打开窗户——呼啦啦的风刹那间灌了进来,冰凉又带着仿佛久违的清爽。庄宴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捏着窗框的手指有点惨白。就当肖晟看着他背对着他,在高高的毫无阻拦的窗户边,终于感到一丝恐惧时,他终于转过了身,对肖晟说:“好,明天我就回剧组。”
他没有问颜皓为什么给他洗白,也没再问别的,说完了这句话时,看向他就好像做出了送客的表情。他明显心情很糟糕,并且他现在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生活这件事,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好。
那么,在庄宴待在家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肖晟想不明白,但他直觉地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和颜诩有关,但他对于颜诩和庄宴之间的纠葛并不了解,也不确定自己告诉他颜诩会帮他渡过难关这件事情是否会让庄宴变得更加消极。
于是肖晟选择了缄口不言。这对儿之间的事情,还是等颜诩回来了,他们自己解决吧。
第二天,保姆车接上庄宴去了剧组。
经过了这场风波,他现在也算是黑红黑红的了,一些媒体知道了他今天回组的消息,早早就在剧组门口蹲点了,一见到庄宴的保姆车,就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庄宴你这一个礼拜都去哪了?”
“对于颜皓帮你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对于之前的新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闪光灯、快门声,还有记者七嘴八舌的问题。庄宴眼前有些晕眩,他厌倦地压低帽子,保镖护着他走进片场。一进去,也是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来,带着各色奇异的意味,打量着庄宴。
导演走过来,对他更加消瘦的体型很满意,看见他脸上厌惰的神情却皱起眉:“庄宴,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啊,演员就得用实力说话!管它那什么风言风语!”
庄宴拉起一个笑来,算是精神了点:“我知道的,谢谢导演提点。”
导演就让他去换衣服化妆,准备开拍。走到化妆间的路上,庄宴没注意,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狠狠撞在了肩膀上,他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走在他后面的一个工作人员扶了他一下,好歹站住了。
庄宴抬头一看,是连浒。
连浒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呵,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翻身。”
庄宴神清冷淡,绕过他就要走,被连浒抓住手腕,狠狠拽住,庄宴抬起眼睛,眼中带着轻视和嘲笑:“你也就这样了。”
连浒被他刺激得一怒,抓住他手腕的手更加用劲:“你说什么?!”
庄宴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盯着他一秒钟,然后说:“捏断了是你的责任。”
手下的手腕,确实瘦到硌人。连浒松开手,微微俯.身在他耳侧,小声却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今天就看着你怎么哭的!”
庄宴揉着手腕,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道:“我等着。”
连浒的确能实行他这话,因为他们今天这场戏,就是庄宴倒数第三场戏——因被丧尸大BOSS追杀而受伤的小boss路丛遇上了抛弃女主的小队,与他们展开了战斗。也就是说,今天这场是打戏,还是庄宴和连浒面对面的打戏。
戏中,路丛虽然身形瘦小,但因为是丧尸,伤害非常高,而连浒饰演的小队队长身材高大健壮并身怀异能,在同几个伙伴共同作战的前提下,也能与路丛周旋一阵子。而戏外,庄宴身形消瘦是真的,连浒身材健硕也是真的,这种时候就要连浒下手知道分寸了。
而恰好,他能做到那么不知分寸。虽然在开机中,一边吊威亚一边假装你来我往的战斗,但庄宴伸出尖锐的爪子只是划破连浒的衣服,连浒用未开刃的长刀打在庄宴身上的每一下,却是用了七八成力的。
庄宴身上本就化妆化得脏污,身上被连浒打青了,一时竟不怎么看得出来。而他更无法对别人哭诉什么,一是他已经失去了哭诉的人,二是打戏中受点伤,根本就是演员之间的习以为常的事情。当然,也是某些小人趁机欺负人的机会。他们知道,打在身上,只要不伤及筋骨,再痛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
庄宴就冷冷地看着连浒每一下都露出微不可查、得意洋洋的的笑容。甚至于,连浒故意在快cut的时候出点错误,逼着导演重拍一遍,这么来了两次之后,导演也看出点不对头的意味了,不耐烦地对着连浒喊:“你少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不好好拍就滚蛋!”
中场休息,庄宴坐在那儿补妆,雯姐发现了他肩膀上的青印子,登时就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骂道:“连浒那个混蛋!”
庄宴闭着眼睛,倒是轻描淡写:“没什么,谁出道的时候不会遇上那么几个混蛋。”
他状态实在很不对,以前就算也常常是面上淡淡的,但整个人气质还是柔和温宁的,但这次回来,他整个人都像被虫啃噬了根系的树,迅速地枯萎下去了。
雯姐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给他把那印子盖去,不让人看出什么。
新的一场。庄宴走过去的时候,连浒站在他旁边,故意拍了一下他被打得最多次的肩膀,笑着问:“没事吧?”
庄宴回道:“谢谢,还死不了。”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对这两人投来诧异的眼神。
连浒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原本凶狠的神情:“你要是给我服个软,我就放过你这一次。”
庄宴嗤笑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算了吧,我恶心。”
连浒面色陡然沉下去,他系好威亚,看着对面的庄宴,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长刀。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各就各位!”导演举着喇叭喊了。开拍。刚刚喊完,副导演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庄宴像个真正的丧尸那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与连浒激烈地你来我往,还是同之前几次那样,他事实上没伤到连浒分毫,连浒每一下都打在实处。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的对话惹怒了,连浒似乎用上了更大的力气,每一下刀落都十成十的痛,庄宴竟然有点发呆,觉得连浒说不定是武术演员出身,才能做出这么看起来自然却阴狠至极的打戏。
“小心!”不知是谁爆出的一句惊呼。
庄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忘记了做出下一个躲避的动作,迎面而来的是连浒杀气腾腾的长刀。他下意识地侧了下身,刀砍在他肩膀上,剧痛。这一下,饶是庄宴之前再怎么无动于衷,也几乎是生理性地紧紧蜷住上半身,死死按住了肩膀。
见出了纰漏,一旁还有投资大佬,导演面子上也挂不住了,直接就喊起来:“庄宴你怎么回事啊!”居然在拍戏的时候走神!他不由下意识地朝大佬看过去,却发现大佬已经大步地朝场上走过去了。
庄宴听不清他的话,他蹲在地上,却清楚地感觉到额上迅速渗出冷汗。肩膀……好像裂开了一样地痛。他就那么蹲着,像一只掉进泥浆里的灰扑扑的蘑菇。突然的,一个阴影笼罩过来,然后是一个人蹲下来,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一只手臂圈住他,紧紧裹住他的肩膀。最后是一把温柔疼惜的声音:“庄宴,庄宴。”
他最怕痛,可他之前还能忍住疼痛,挂起坚硬的讨好的面具,因为他知道除了这样没有什么能保护自己,但这一刻,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
庄宴哑着嗓子,小声地说:“颜诩,我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做完了就更文来了w
居然掉收藏了啊为什么!把我弃了的宝宝你给我个理由再弃啊QAQ
嗯希望以后要是想扔掉我的宝宝给我留个言……不要无声无息地走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