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殷面上神色微动,似乎想笑又忍住了,他见庄宴衣袖撕烂了,便从马车中取出自己备在车上的披风,命小厮给了庄宴,道:“公子便暂时用这披风挡挡,快些换件衣衫吧。”
青茗接了披风,给庄宴披上。那披风雅致简单,庄宴也就勉勉强强地披了。
崔殷道:“在下实有急事,若是公子无碍,便先走了。”
庄宴见他态度实在很好,自己方才又得了人家一块上乘的美玉,便也不再不依不挠了,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见面前美人披着自己的衣服,崔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子名号?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庄宴看着他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就笑:“我想你也不会想知道,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
崔殷面色微沉,只看着那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消失在人流中,他喃喃自语道:“迟早会再找到你……”
等他助皇上铲除了九王这一心头大患,他就能成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食言了,应该还要下一章开虐XD
☆、花魁的愿望
时候已经是八月,章晔近些日子来得勤快了不少,很主动地带着庄宴或秋湖漫舟、或赏菊吃蟹,两人优哉游哉、情意绵绵,宛如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八月十五中秋那天,章晔要入宫吃宫宴,但他答应了早些告退出来,同庄宴一起去游玩。庄宴便喜滋滋地等着了。
只是中秋这一天,他注定是等不到章晔了。
宫宴上,皇帝同皇后坐于正上首,内宫嫔妃坐在左边,外朝王爷臣子坐在右边。御制美酒佳肴、宫廷歌舞自然是极好的,皇帝这天穿得并不隆重,面上很有些笑意,显然也是心情不错。
“晔儿,这可是你回来以后,在京城过的第一个中秋,今晚你可得好好享受享受,这京城繁华。”皇帝笑吟吟地朝他举杯,“来,朕敬你一杯,就当谢你,也谢你身后的众将士,为我朝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章晔也笑道:“皇兄,此话不敢!本就是分内之事,又如何担得如此赞誉?来,我也敬皇兄一杯!”
两人一时,倒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时,还是崔殷,站起了身,率先祝皇帝永享天命、安康长乐,他很会说话,把皇帝一时捧得哈哈大笑,只是皇帝还未笑完,崔殷就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惊人发现:
“皇上,臣有事奏!”
皇帝脸上多了一丝不耐:“有事朝堂上说,现在正是佳宴的时候。”
崔殷仍张口欲言,却被皇帝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重新坐下,闷声不吭地看着场上歌舞。
章晔心里有点称奇,想着这两人不都是款曲暗通,这崔殷又是极会看人脸色的,又如何会像今日这样自己找不快呢?
章晔忽然有种直觉的危机感。
此时他为皇帝准备的西域舞姬们已经上来了。那舞姬个个身段柔软、蒙着面纱仍可见容颜娇媚、眼波如丝,又穿着异域服饰,即便是中秋已有些冷意的天气里,上半身仍只穿着珍珠裹胸,露出纤白美丽的腰腹和胳膊。
皇帝叹道:“这胡人女子,果真很有一番风味。”说罢对章晔道,“晔儿有心了。”
章晔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出奇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舞姬,终于,一个隐隐有些异常的舞姬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女虽是在和着众人舞蹈,但动作间却没有那么流畅,腿脚隐隐有些不协调的僵硬。
一瞬间,章晔猛地起身,“皇上小心!”
也是在同一刹那,舞姬从裙底抽出匕首暴起,朝座上皇帝刺去。章晔的座位距皇帝很近,他从桌后越出,一脚踢去挡住那舞姬刀势,那舞姬竟有些身手,一时被章晔逼退而不至□□速落败,正当章晔乘胜追击之时,异变陡起,那舞姬之中竟还有一女朝皇帝冲去!
章晔暗道不好,连忙搁下那退后的舞姬,转身而去护皇帝。此时却已不及,那女速度极快,已是到了皇帝跟前。幸好皇帝反应迅速猛然侧身,那女一击不中,匕首转势便朝皇帝掷去!
此时二人距离极近,眼看皇帝就要被刺中,却见他身后皇后猛地上前,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皇帝身前!皮肉破绽的闷声,那匕首直直扎进了皇后肩背,刹那间鲜血横流。
“皇后!”皇帝抱着陡然颓下来的皇后,目眦尽裂,“太医!快给朕传太医!”
门外冲进来的御前侍卫已将第一个刺客抓住,章晔同时业已将那女制服,踩在地上,目光狠厉如鹰隼:“说!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目光灰败,凄然道:“王爷保重!”章晔意识到不对,立刻弯腰下去掰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那女头一歪,口鼻便有黑血流出,瞳孔涣散,已经是咬破牙中□□自尽。
再看那被侍卫制服的刺客,也如出一辙。
章晔便知道事情不好了,他转身朝皇帝望去。皇帝面色沉沉,眼睛更是愤怒心痛:“九王!此事你如何作解!”
章晔直接跪下拜伏在地:“请陛下明鉴!此事绝非皇弟所为!定是有歹人想要陷害皇弟!”
“陛下!”崔殷走出来,愤愤不平地说,“方才臣想启奏之事正是关于九王爷一事!前几日臣在边疆的弟弟飞鸽传书告予臣!九王在边疆招兵买马已久,正是有谋反之心!他还暗自通敌,与异族合约共同推翻陛下!”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纸信证,“此处有臣弟传书和臣搜集的情报!”
太监立刻接过,疾步传到皇帝手中。皇帝拿着信证,潦草地看了几行后,脸色越来越差,再抬头时,几近暴怒:“好啊你!九王!没曾想你竟如此狼子野心!”
地上两具尸体死无对证,身侧崔殷巧舌如簧,皇后仍躺在皇帝臂弯里,已是不省人事,而皇帝满手鲜血,目光如雷地瞪视着他。满堂寂静。
这京城,当真是一个吃人的牢笼。今日这场皇帝与崔殷自导自演的大戏,为的就是将他灭杀!以铲除他所认为的江山隐患!
章晔心中冰冷,伏倒在地缓缓叩首:“臣……冤枉!”
皇帝痛心疾首:“事已至此!你却还想着抵赖!来人!”他目光转向铁甲森严的侍卫,“将九王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章晔带来的护卫一急,就要动手,章晔投了一个目光过去,令他停下了握上刀柄的手。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章晔被御林军压着围着,走出宫殿。宫道上,凉风习习,月色如水,隐隐还似乎能听到宫外长街欢声笑语,抬头望去,夜空中一轮明月低低垂挂,似乎为天下有家人、有情人庇佑。
今夜怕是要辜负庄宴了。只期望他不要太生气……更希望,在知道他进大牢的事情时……不要哭。
章晔轻轻叹了口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皇兄,就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了。
那头,庄宴穿好新衣,精心打扮,坐在桌前等着章晔来接他。却是红烛渐没,枯等一夜。第二天,没等来章晔的赔礼道歉,却传来九王爷刺杀皇帝失败、一夜之间被投入大牢的消息。
“什么?!”庄宴蓦地站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不可能!”
柳爹爹看着他,“有什么不可能?既是功高盖主,便难免不升起反叛之心。你又知道他多少呢?”
庄宴闻言一愣,仔细回想间,却发现自己的确对章晔事业如何,并不在意,何谈了解。他同他在一起时,似乎只谈情、不谈以后。
“可他是皇帝的兄弟,也同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庄宴不解道,“做个王爷已经很好了,荣华富贵什么不愁,他又为何会想去做皇帝呢?”
做皇帝,更是在这种太平时候篡位,明显是蠢笨的事情!章晔那样聪明的人,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柳爹爹被他话语一噎,无奈气道:“你不懂!先不论宫闱之事,争权夺利,明争暗斗,而普天之下,哪个人又不想做到最好?你不也一样?”
庄宴被他说服了一点,想了想,又坚定下心情:“我仍不信他是这样的人,说不定他是被陷害的呢?”
柳爹爹便一把按住他双唇,眼神警惕而告诫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虽同九王爷亲近,但你毕竟只是个妓子,九王爷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来。”
庄宴便要反驳,被柳爹爹制止了,“我知道他那样的人,你难免对他有情,但情一字,乃是天地间最不可靠、最轻浮的东西,你在这花街长大,见得还少吗?他倒了,你还有许多好的客人可供挑选——就这样安心过下去吧。皇家之事,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掺和的。”
柳爹爹止他,他便偏要说,拨开柳爹爹手,他道:“我知情字虚假,可正是因为我在这花街,见到虚假之情太多,却也见过太多妓子有情、客人有情,却碍于伦常、碍于钱财,还有如章晔这样碍于身份,而不得善终!”他眼神坚定,语气笃然,“不论如何我要再见他一面!他已是这样的时候,更不必再蒙骗我什么!”
柳爹爹一时哑然。
庄宴便已经求起他来了:“柳爹爹,我知道你门路广有法子,就请你让我去见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