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嚏嗒”蹄音,渐渐人群分开,他们是在给第二匹马让路──马匹靠近了,诸人看见,马背上坐著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亚述王的近侍们都熟悉这张面孔,她是修提司的养女拉姆──此时她愣愣地任人牵著,在鞍子上晃动著细小的身体,人们都注意到她的襟前揣著一个肮脏的,似乎是布满血污的鼓囊的物体──看得出它在轻微地扭动,那是个什麽活著的东西……
“那是萨尔玛王子。”萨尔贡解释道,听闻这句话,沙尔终於有了反应──他昂首朝那隆起的生物睨了一眼,同时扫了一眼女孩,眉头抖擞了一下,浅栗色的眸子像是被什麽蛰到了一般紧紧地阖起了──或许是不想让他的士兵看到这个有点懦弱的表情,沙尔摸了一记自己的额头,把头别过去了。
见状,原本呆滞的拉姆,宛如被雷霆劈中了一般,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她并没有听到方才萨尔贡的话,可是从所有把视线聚焦在她身上的人眼中,她读出了一条恐怖的信息──
萨尔贡说“修提司只是睡著了”──那真的就是谎言……
从尼尼微赶至库赫姆的记忆像没有在风中消弭殆尽,即便是年幼无知拉姆也清楚地感知,在驰骋的时候,身後有危险步步紧逼,她听得见马嘶风吼,箭矢飞跃的飒飒响动──为了与库兰姐姐的“约定”,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地揽紧身前的幼儿,手臂都勒地酸涨不堪干脆就把萨尔玛系在了胸前──後来,真的是太过疲累了,何时进入梦想,何时萨尔贡赶来──她都全然不知。
只记得迷茫间,自己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拥著──间或有兵刃碰撞的声音,男人的嘶吼与惨叫在耳畔横生滋扰,可她的心臆间仍有一股温暖又安定的感觉……接著,宛如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拉姆发现了一张久违了的、熟悉的、满脸胡渣的面孔。
“修提司!”
她惊喜地冲他尖叫道。
修提司没有应答,也没有像平常那般大声地呵斥,他往日的威风尽失,低著不修边幅的粗旷大脸,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
“修提司?”
敏感的拉姆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小心地重复念一遍他的名字,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女孩害怕起来。
“你不舒服麽──修提司?”轻轻地扯了扯莽汉的耷拉到自己面上的胡子,这个动作要是在过去定会招致他大发雷霆的──可是今次,居然连这个也不为所动。修提司依旧笑著,先前的那个微笑凝固在他的脸上,显得僵硬而滑稽,但却储满了温柔。
女孩连连叫唤,几乎要哭出来了──一旁的萨尔贡终於看不过去。
“拉姆……”
从修提司的怀中抱过了那受他庇护的女孩,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身前,用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
“萨尔贡,修提司怎麽不理我?他恼我了麽?拉姆又做了什麽让他生气的事麽?”女孩颤抖著问。
“没有,拉姆很乖……”
“那为什麽拉姆叫他,他一声不吭?”
“修提司……只是睡著了……”
“是麽……他睁著眼睛也能睡著吗?”
萨尔贡不说话了,实际上是根本说不出来了──他担心自己一开口,便会泄漏了隐藏的情绪……虽然自己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但也能想见修提司为了保护拉姆和小王子,以一挡十──可却寡不敌众,只能用肉身护卫他们俩……
这般想著,少年眼眶湿润,双目盈满敬畏地望著眼前犹如磐石般矗立,纹丝不动的巨人──
是啊,见到一个背负数十箭,站著死去的勇士,又有哪个人能够不动容呢?
回忆著,泪珠一边从拉姆的大眼睛里扑簌簌地滚落,她哽咽起来,胸部激烈地鼓动──这个动作影响了沈睡著的萨尔玛,尚不更事的他不满地跟著哭泣著,尖锐的啼声狠狠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窝。
再也无人质疑修提司死讯的真实性了……恁谁都明白他遭遇了什麽,在场之人皆被一种沈甸甸的悲恸气氛感染……甚至没有人上前去把小王子从拉姆的身上解下,似乎他已经成了一件死物。
(未完)
过了整整一宿,库姆赫地区依旧是按兵不动──这让阿尔帕德城内,已经守城整整一个月的守城士兵开始松懈了,其中有人沾沾自喜起来。原来“亚述”──那只总是张牙舞爪的狮子也会有畏惧退缩的时候,两个世纪以来,叙利亚人再一次认定:“阿尔帕德”果然是攻不破的!
只可惜,这般的自以为是没有维持到次日的黄昏。
六月的毒日敛起光芒,这天夜幕低垂之际──亚述人大炮的轰鸣声好似天边惊雷,骤然响起。数十万亚述士兵(包括黑骑在内)开始第三次围攻阿尔帕德,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於阵前亲自指挥攻打。
因为有“马度克先知”的传授,亚述人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攻城武器,虽然并非无往不利,可是它的确在战场上发挥过惊人的作用──而且乌拉尔图一役结束之後,在尼尼微修整的半年时间里,亚述人改良了投石机──他们用每个需要十头公牛和五十名壮汉才能拉动的庞然大物,将那些几百磅重的石弹射进城内。
亚述人用石炮轰击了好几个小时,士兵们趁机架起云梯,企图翻越城墙。亚述王同时采用了波浪式的轮番冲击法。他把自己的军队分成三部分:行省军团、雇佣兵和黑骑。行省军团以及雇佣兵被用来以人海战术的方式冲击阿尔帕德城,尽可能大地消耗守军的兵力和体力──最後的打击由黑骑实施。不过就像前两次的袭击一样,城内守军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毫不示弱,顽强抵抗,翻落侵略者的云梯,将准备好滚水沿著城壁倾倒──进攻、退败、再进攻、再退败──这般的循环一直持续到月亮升到中天──亚述方面伤亡占多数,可是却不见有多少进步。
在城墙上指挥的叙利亚王阿尔帕德,并非等闲之辈──很快,便看出向来谨慎的死对头的这趟攻势多少有点莽撞──所以敌军压境之下,他没有被吓倒,早在亚述人到来之前他就下令加固城墙,拼死固守。敌军第三次攻城时,他也是第一个冲上城头作战,这给他的战士们以极大鼓舞。
又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直达东方露白──阿尔帕德以为因反复进攻、却不得寸土,敌人已成疲态时──他一度以为坚不可摧的神话般的西面城墙却被提格拉特的投石机轰开了一个缺口……
出乎意料的一击,情势立刻被扭转了──那个缺口就像在嘲笑阿尔帕德的自信一般,却成为“不破之城”致命的弱点。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立刻命令增调援军,集中所有的投石机和其亲卫队,亲自指挥猛攻西城。
轰击没有停止,那有缺口的城墙被轰开了更多缺口,虽然被守卫者用土石和木栅封堵,可显然没有起多大效果。
然後守城的叙利亚人就像在噩梦中看到的那样──如狼似虎的亚述人,就像洪水般再次涌到城池这边来了──
城下堆积的尸身,肉体混合,分不清彼此──层层迭起的尸体,拱起一座座肉丘──它们被踩著浮桥冲过来的亚述精锐部队踏在脚下,那些早就杀红了眼的士卒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们践踏的不光是敌人的、还有手足的尸体。
“冲啊!冲啊!”
他们高喊著登上云梯,越过被木材填塞的护城壕,企图登上城墙。炮声、兵器碰撞声、妇女的哭叫声和儿童的尖叫声,汇成连大地都为之震撼的声浪,到处都是浓烟烈火。接著,叙利亚士兵死伤累累,坚城不再是巍然不动了──阿尔帕德希望还能挽回败局,却被近侍们拖离了城墙──
突入内城的亚述军队到处呐喊,放火,杀人,砍倒守军的指挥旗──他们制造恐慌并打开其余城门让亚述王剩余的大军涌入──
亚述的将领们纷纷挥剑高呼:“征服者们!马度克渴望鲜血!用忤逆他的人的生命来祭奠他吧!杀死你们见到的每个叙利亚人──用他们的热血来祭奠你们威武的神祗!”
亚述士兵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两万多居民全部被杀害,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宫殿和城池被毫不留情地付之一炬。
天亮之际,阿尔帕德已然陷落。
“陛下,哪里都找不到叙利亚王──一定是趁乱朝西面遁逃了,要不要……”
“不必。”沙尔一脸严峻,利索地打断了传令官的话。
“这次,要来一个了断了,”俊美的脸上依旧如前夜那般没有表情,顿了一下,冷冷地发号施令:
“一口气拿下大马士革──杀他个片甲不留!”
(未完)
※ 参考《世界史》上古部分
实在是等不及三年了 干脆来个了结吧 原谅我把战争场景写得那麽潦草……酱 其实我说过 只想些最後的那场缠绵的战役~ 大结局啊~近在咫尺了啊
亘古情缘II 第二十七章
清醒过後,持续的虚空……接踵而来的是疲惫,连芳阖上了双眼──在摇摇晃晃的狭小空间里保持著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知经过了多久──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已然麻痹的腿脚在一记颠簸之後又开始突突得痉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