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谓面前站着的侍卫模样的男子默默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哪家的倒霉姑娘被我家的臭小子看上,真是天可怜见的。”向来在黑儿子的路上不遗余力的狐谓轻轻泯了一口茶水,颇有些悲天悯人地说。
“不是姑娘。”侍卫沉默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解释,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都不由地抽搐几下,“是个人族少年。”
“你说……咳咳咳………”
震惊之下的狐谓不出意料地被茶水呛到了。
就在狐戾还没来得及见到父亲,向他秉明攸关青丘存亡的事件时,于当事人未知的情况下,另一折有关他的八卦消息就仿佛投入湖面的一块巨石,在近来风平浪静,淡然无波的青丘激起了滔天巨浪,巷陌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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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狐戾青丘少主的身份,他想要进入族长所在的宫殿十分简单,除了一路上花了点心思不让守卫们说出“少族长”这个称谓外,并不曾出现什么大波折——当然,那一张张几乎可以截图表情包的懵逼.jpg的脸不算在内。
顾长离疑心,不,他已经肯定了,狐戾这货绝对向他隐瞒了某个不可告人又相当重要的消息,不然整个青丘一族也不至于将自己看成珍惜动物般从头围观到脚。
这样的感觉在见到本代青丘一族的族长狐谓,对方顶着纠结又努力装出慈爱的诡异表情上上下下端详了自己一遍,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既视感配合着其仙气飘飘的面容,顿生辣眼睛之意。
在事情要往不可挽救的深渊滑落之前,身为罪魁祸首的狐戾终于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示意狐谓秉退旁人之后徐徐道明了原委。
第93章
夜,两界渊。
在前期被充做炮灰消耗人族修士精力的弱小血妖差不多死尽死绝后,战争开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人族联军这才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血妖一方花样百出阴狠毒辣的手段让少部分放松警惕的大意修士损失惨重,战势至此彻底进入焦灼拉锯阶段。
即使修为如何高深,修士在日夜以继,殚精竭虑的精战斗消耗中也不可能长久地坚持下去,适当的打坐修炼不可或缺。而作为这片镇守区域修为最高的化神期修士,玄清此时要做的就是小心谨慎,在麾下修士养神恢复的时候提防血妖一方趁夜偷袭。
这样的工作责任在玄清几百年的生命中并不是第一次,算得上驾轻就熟,可是此时端坐在观星峰上的他脸色阴沉,周遭石头碎裂土地翻覆——分明为一时压抑不住体内灵力,失控外放所致——像是遇见了让他万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重大变故。
“想不到宗门内部竟也出现了沙子……还妄图对真传弟子下手。”
握着手中传书玉简的玄清半晌之后忽然冷哼一声,神识遥遥锁定了一只借夜色掩护前来探查敌情的影族,硬生生地将其碾压成碎肉。
“师兄师姐这时候应该也得到了消息。”这样的念头还未生起多久,他便接到了来自玄逸神识的千里传音,说的正是有关于这次金水城一行的事端,并说他们的师尊,也就是此代白玉京掌门业已得到了消息,此时正对有资格接触到此番行动的弟子进行暗中的调查。
饶是他们见机得快,行动同样不可谓不迅速,但是玄清深知,这只是亡羊补牢,治标不治本的无奈手段。谁知道此次找出的门派里的钉子是否是个案,而且既然生为正道七星的白玉京里都有了破绽,那么其余六门呢?
两界缝隙的天空是千年不变的血色暗红,修为精深如玄清也无法透过那密布层层,力量混杂的阴云看清星象的变幻。他的身前还有几块泛着金光的龟甲碎片,正是他之前想要强行推演天机时被震碎破坏的工具,然而却还是一无所获——无论是宗门的未来,还是事关他唯一弟子的安危。
像是有一双无形却庞大的手打乱了整片大陆的布局和棋盘,将一切全部都拖入模糊不清的混沌之中。
一道混杂着浓烈血腥气的冷风拂过,微微拂动着玄清的衣袂,明明早已修炼得寒暑不侵的身体,无端端地感觉到一阵砭骨的森冷寒意。
多事之秋啊……
猛地站起身拉响敌袭的警报声,玄清猛地腾身跃起,凌空飞到再度集结大军向防御阵发起进攻的血妖族上方,眼底闪动着凛冽刺骨的冷光。
长夜未尽,杀机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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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原本位于坎位的灵石偏移了位置,被放置在离位之上。坎位属水,离位属火,水火难容,届时主持大阵者必然受到反噬。”
细细回忆着狐女记忆里每一次对大阵的篡改和变动,顾长离指向最后一处他有印象的地点,然后特意提及道,“我得到的记忆也并不是全部,说不准还会也有遗漏,另外她是否有帮手也不得而知……其余的还望狐谓族长多加在意。”
此时的狐谓一改初遇时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表情严肃目光森然,配合着他周身的气质还算有着一族之长的威严,他微微颔首,眼神落在大大小小一共被改动了五六处的阵图上,愤怒之中还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凄然。
“小友对青丘的大恩,没齿难忘,来日必有重报。”
沉默少顷之后,狐谓蓦地敛目躬身,竟然是要对顾长离行大礼的样子。顾长离被吓了一跳,青丘一族的族长,在修真界的地位和白玉京掌门也相差无几,更何况别看对方长相年轻,实则可是活了数千年,堪称修真界的活化石,不折不扣的老人家,若是不闪不避受了这位的大礼,天知道会不会折寿。他连忙伸出手扶住对方的胳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您究竟是想谢我还是害我?”
既然顾长离已经如此表态,狐谓再坚持就有点惺惺作态的虚伪意味,是以他也不再坚持,招手将一旁抱着胳膊围观的狐戾唤了过来。
见这对父子像是有什么密辛要谈的意思,顾长离很识趣地说他想要在青丘周围一逛便离开了。他对这个灵气充裕,奇花异果甚多的地方还是相当感兴趣的,事实证明之前在摄魂铃内采摘的植物根本无法带到现实世界,而如今顶着青丘贵客身份,只要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到哪都会被当成上宾对待的机会难得,不好好利用他就不是那个被熟识之人称为“雁过拔毛”的顾长离。
“傻儿子,人都走远了还在瞧啊?”
目送着顾长离离开的狐戾总觉得前者离开时的眼神古怪,像是意有所指的模样,闹得他的内心一阵不安。这几天他也是相当努力地隐瞒自己的身份,侍女侍卫那里都做了打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露陷罢?原本正忧心忡忡地思忖着,却一下子被一道又猥琐又不怀好意的声音搅了兴致,狐戾猛地抬起头白了老头子一眼,骂道,“长离的身份不是一早就和你解释了么,阴阳怪气什么劲?”
被自家儿子一点不给面子训斥一顿的狐谓摸了摸鼻子,低声咕哝一句,“你要不成天盯着人家不放,我也懒得这么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
狐族的听觉本就极为灵敏,再加上狐谓并没有刻意掩饰,是以狐戾还是很快知道对方抱怨的内容,一张俊脸腾地发起烧来。
啧啧,自己这儿子还当真是个傻的,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没弄清自己的心意么?
狐谓在心底感叹几句,终究还是不忍看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可怜的情商打一辈子光棍,“那孩子来青丘这么些天,住处,吃食,服侍之人全部都是由你经手安排,体贴入微,就是对你亲老子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更别提人家换上青丘的服装时,你那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我看了都替你脸红。”
“我我我哪有,那只是我我我一时走神罢了!”
脑海里浮现初来青丘那一日,受够了被人围观的顾长离,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而换上青丘特有的装扮,不同于身着月白道袍时的飘然出尘,而是更加显露出野性鲜活的气质。狐戾本想断然否认的语气莫名地结巴起来,断断续续地好半晌才讲完。
“呵呵,你拿这句话去哄街头五十岁的小孩(1)她们都不信。”
眼看一再被戳痛点的傻儿子脸色通红,怒发冲冠,再撩拨下去就要炸了的状态,无良父亲看够了热闹,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始讲重点,“虽然一开始为父对你寻了个男娃回来有点震惊,但是我言出必行,只要是你找到,能带回青丘的人选,我绝对不会多加阻拦。”
“而且你小子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不比为父当年的差。长离小子的样貌就不说,虽然比起你娘还少了那么点风味,但在青丘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那一手阵法造诣也是旷古烁今的天才。筑基期的修为眼下看虽然低了些,可想想人家的年龄和修行的时间,还是绝对的人中龙凤,无怪乎会是白玉京的真传弟子,日后必是修真界风华绝代的领头人。”
“再看看你小子,不是我说,除了身份和修为之外,没几点能让对方看得上眼的,脾气倔强又爱闹脾气,还不知冷知热——我可看出来了,那孩子可是一点都没有喜欢男子的意思,再加上你这烂性子……”